第1538章 粗暴安良

从论文到实物,再从设备到应用,然后再出论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鸟枪法一次一片的高效率,与它不够精准的缺陷,始终是一对矛盾。

然而,历史证明,鸟枪法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是其中需要攻克一些关键点而已。

学界目前使用的,也是人体基因组计划准备使用的,是逐个克隆法,英文也很好记,就叫克隆by克隆,一个克隆一个克隆的下去。

鸟枪法或者散弹枪法,则是一枪打出去一片,再把尸体拉回来拼装的模式。

如果做个比喻的话,学界目前使用的是步枪,一枪一个,打准了效果是很好的。

鸟枪法更像是机枪,一扫一大片,时不时的会有漏网之鱼,但是没关系,扫的多了,覆盖率还是要令人满意的。

事实上,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还就是机枪好用。

只是在此之前,机枪面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如何连续供单?如果解决发热问题?如何解决后勤问题?如何解决枪体的重量问题?

杨锐今天的论文,就是一篇解决问题的论文。

要以格调来论,这样的文章的格调其实并不高,充其量就是一篇战术性文章,别说和高屋建瓴的战略性文章相提并论了,就是与战术讲解类的文章,例如《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实施》这种比,都有些弱鸡。

但是,格调这种东西,更像是鄙视链,只是一个普遍性的概念。

真正判断一篇文章的价值的,还是要看它解决了什么问题——论文终究是要解决问题的,战略文章解决战略问题,战术文章,有时候解决的问题却展示了未来的突破口,例如蒸汽机,例如内燃机,例如电动机,例如飞机、导弹、卫星,例如机枪、路由器和PCR。

“通过大量的采用计算机,我们就能解决鸟枪法的最后一个瓶颈,如果完成拼图的问题。当然,现在的计算机的速度和成本都比较成问题,但在这方面,我相信计算机产业本身的发展,会给我们大量的帮助……”杨锐就是单纯的朗读论文,并没有太多的声情并茂,更不需要有感情的朗诵。

用情感共鸣来引起科学家的注意,那不是科学家的做法。

对杨锐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例行公事的项目攻关,对于领域内的学者来说,却是又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杨锐的思路是非常有逻辑性的,这是从赞美的角度来评价的。

真实来说,杨锐的思路其实是非常粗暴的。

他就是有一个思路:我觉得从中路拆家最近。

然后就一个塔一个塔的拆过去,中间不管是有小兵也好,有敌人的英雄也好,反正就是干死算。

别的学者是遇到了难拆的塔就饶走了,遇到敌人来袭就让一让。

杨锐根本不考虑这些,直接硬解:就是干!

当然,菜鸟也有猛的,最厉害的是,杨锐一路路的硬解过去,竟然解到了答案。

一篇论文读完,全场都是寂静的。

实在是结论太出人意料了。

或者说,是经过论证的结论太出乎意料了。

当大家还在嘲讽鸟枪法的弱智的时候,杨锐已经用无可辩驳的数字,证明了鸟枪法在人体基因组计划中的优越性。

那么,诺奖获得者杨锐同志的论文,是否属实呢?

大部分人现在根本都不会怀疑杨锐了。

怀疑才是最没道理的。

只是如此一来,变化又大的令人难以接受。

若是论文属实,许多生物学实验室,此前构建的基因检测模式,都要改变了。

“杨教授,您该早点发表论文的。”

“其实,这样的文章是不用攒的,您早点发了,也不用吓的大家废了自己的研究。”

“是啊,我的方向得换了,太难受了。”

学者们议论纷纷,站起来提问的,与其说是质疑者,不如说是不接受现实者。

粗暴的解题思路有一点好,它的答案实在啊,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子可绕。

如果将人体比作一个广场,人体基因组计划,就是想知道广场上每个人的位置和身份。

逐个克隆法是怎么做的呢:它一个一个的问这些人。

杨锐的鸟枪法呢?他就是突突突的打过去,射出一广场的碎肉,然后派小弟去拼碎肉,再认脸识人。

对这种解题思路,你有什么好质疑的?

尸体都在原位上摆着呢,不相信就去核实嘛。

杨锐一一回答,娴熟的像是老屠夫,三言两语间,就将一头猪拆的看不出形状了。

学者们自寻熟悉的部位认证,确认无疑之后,屠夫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大家各自买肉回家,该炖汤的炖汤,该红烧的红烧,该糖醋的糖醋,世界和谐,一片大同。

至于隔壁屠夫卖的瘦猪无人问津,就怪不得别人了。

谁让你选的猪不好。

有杨锐加入的,人体基因组计划的例行会议,在一片安静中闭幕。

杨锐带回的,不仅是具体的工作安排,还有学界的一片赞颂与……怨念。

当然,对于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华锐实验室,或者北大本身来说,赞颂与怨念,都是极好的东西。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媒体都变的乖巧许多,只是循例报道了一些人体基因组计划的进度。

杨锐也难得清静了两天。

到了坐机回转的时间,才有几家媒体又来采访。

或许是有了几天的时间做缓冲,媒体的问题都更有指向性一些。

例行的个人八卦和行业名记者才突然袭击似的道:“杨教授,你在演讲中说采用鸟枪法需要部属大量的计算机,您在中国的研究,也会如此吗?”

“当然。”杨茹点头。

记者暗戳戳的掏出小刀刀:“中国政府能够提供如此规模的经费和设备吗?”

“恩,我准备自己投入一些钱做启动资金。”杨锐说着解释一句:“诺奖的奖金,特别是西地那非的收益,我都准备投进去。”

实际上自然不可能这么多,但在这种时候,就不用收着说了。

记者点点头,满脸的兴奋。

诺奖的奖金之多,大家都是知道的,西地那非的收益估计更是少不了。

一瞬间,几名记者已经在脑海章标题了:

《中国科学家为做科研而自筹资金》

《中国政府削减科研经费之恶果显现》

《中国杨变卖家产》

《克隆羊之父陷入资金困境》

杨锐并无所谓。

一方面,他投入的经费总额其实不高,从人体基因组计划正式启动到现在,也就是不到500万美元的投入,后期预算的500万美元,想必是花不完的。

另一方面,人体基因组计划也不是真的全无利益,只看他想不想从中套取了,若有必要的话,杨锐也不是后期补充。

当然,最主要的是,杨锐现在有钱。

不算西地那非的后期收益,他手里的美元现金都破10亿美元了。算身家的话,去铁酮等药品的估值也是以10亿美元计的,西地那非就更不用说了。华锐等公司的价值更高。

再要是眼光再放的长远一点,杨锐京城几百套的四合院,以及四合院里的藏品,以及几十栋的单元楼,再以及沪深两地的药谷和百万套房子,都让杨锐对钱的理解大为改观了。

有钱难买我开心,就是这样子。

杨锐甚至懒得去找部委扯皮。

但是,对大众媒体来说,这个故事就太有料了。

自掏腰包搞基础研究,究竟是神经病还是哗众取宠?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究竟是社会的退步还是国家的不作为……

杨锐飞机落地,休息一天再去学校的时候,北大三角地的议论都已经贴满了。

更有学生,自发的组织起来,找到杨锐,信誓旦旦的道:“杨教授,如果大家都用自己的钱来做研究,中国的科研就真的完了,我们要为您去向校领导请愿。”

“不用了,没必要。”杨锐回答的很心虚。他很想说,校领导和我是一条心来着,只是如今的北大也没有几千万美元的闲钱罢了。

学生们只当杨锐面儿薄,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道:“您不说,我们去说。没道理诺贝尔奖获得者会因为钱,做不了研究,偌大的中国,还缺这么点钱吗?”

不等杨锐再张嘴,打头的学生已经举手喊起了口号,转头奔着行政楼去了。

杨锐目送着学生们的背影,只觉得有点小搞笑,又觉得有点小感动。

向校领导反应几千万美元的事儿,自然不可能得到理想的结果。但是,这是他们冒着分配变坏,甚至丢掉毕业证的风险去争取的。

“给蔡教授打个电话说一声。”杨锐给许正平说了一声,又拉过簿耿鑫叮嘱了两句。他没自己打电话,免得被人问东问西的。

相反,杨锐干脆进了实验室,关起门来做实验,想着自己不出面的话,外面的讨论也会渐渐平息。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