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点七节：九叶

楠九叶、木卫三，人工都市泡‘伽利略三号’、第三住宅区，A14幢二层大卧室。

一身素白长裙，及地的银色长发流淌在陈旧模样的木制地板上，伽罗尔与地球混血的女孩儿正举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站在大镜前，似乎有些满意于裙子的款式，却又疑惑于它的颜色：“文素青，你能帮我参谋一下吗，我觉得这件裙子会不会太透了一点。”

正坐在一旁沙发与眼前的虚拟屏幕‘交战’的黑发美女闻言抬头，她单手抬了抬鼻梁上的下框眼镜：“说实话，我觉得第二个柜子第十七件黑色长裙更适合你。”

“啊，我今天在穿白丝，怎么能配黑裙子。”姓楠名九叶的女孩儿皱起了眉头，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我的错，不应该和你这样的职业女魔头谈论怎么穿衣服的时尚话题。”

听到这句话，名叫文素青的美女嘴角抽搐：“……我说小九叶呐，上一次你和林家的那个姐姐通话之后，好像一直都很开心吗。”做为经纪人，她看着眼前正在穿上裙子的月球歌姬问道，考虑到她的风评，她不得不补充了一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虽然你的合约快到了，但毕竟你现在还是月球歌姬，可别天天想着你的那个小男朋友。”

“可我的合约就要到期了啊，下个月唱完最后一场，我就工作也就结束了啊。”将长发从衣服里抽出，楠九叶转身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再说了，歌姬委员会的那些老东西，可没有资格管我的私生活。”

“你以为你是撒哈琳陛下吗。”黑发美女文素青歪着脑袋叹道。

“我可比不上撒哈琳陛下，但我也是方耳朵。”楠九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守契约，除了因为我喜欢歌唱之外，也是因为我是一个重信守诺的方耳朵。”，姑娘儿说到这儿，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有哲人说，人生是由意外组成的，我喜欢他这句话，由其是让人心情愉快的意外。”

“你这么一说，我还不知道林家的姐姐和你说了什么，毕竟我可是要写年度报告给委员会的那些老家伙，你不签约拍屁股走了人，我还要做经纪人这份工作呢。”

“真是的，做月球歌姬就连一丁点儿个人隐私都没有吗？”九叶扭身看着沙发上的经纪人小姐，她瘪着小嘴嘟哝了几句伽罗尔语，然后又转身对着镜子举起了裙边：“好吧，明美那天问我，我是不是忘了小时候的约定。”

“小时候的约定？”已经在虚拟屏幕上点开了报告文件的文素青抬起头：“这是什么鬼。”

“啊，你和那些老东西不会明白，也不用明白的，那是我们方耳朵和尖耳朵共同的誓言。”确认了这件丝绸裙子并不透光的楠九叶嘴角翘起，她满意地走到床边坐下，开始为自己纤细的双腿穿上长长的白色丝袜，对于像伽罗尔和特尔善这样的纤细小人种来说，白色丝袜根本就是为她们准备的最终防线。

“看，文素青，这一套真是超配我呢。”楠九叶笑着对自己的经纪人如此表示道。

“嗯，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那个约定是什么鬼，该不是和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有关吧。”靠到沙发扶手上的文素青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同龄人：“能和我说说吧，我保证这段话不会写到报告上。”

“好吧，既然你这么请求我。”楠九叶召唤了角落里的飘浮坐椅，坐到上面的姑娘儿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们当初曾经说好，要保护那个因为瘸了腿而终日闷闷不乐的小东西，不让他的眼中再有阴霭，不让他的心里充满怨恨，不让他的人生就那么一直瘸下去。”

“……真是一个又幸运又幸福的小王八蛋。”文素青笑了笑，她盯着眼前的女孩：“这么说起来，你当年为什么又要离开他呢。”

提到这个问题，楠九叶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收起双腿抱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将脑袋埋在了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文素青觉得再这么沉默下去，这位月球歌姬是不是得把自己闷死的时候，楠九叶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忧愁与伤感。

“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仿佛是为了确认什么，楠九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经纪人小姐：“我能够感觉到，他看我的时候，和看明美或是明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拜托，我的楠家大小姐，你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半大丫头你知道什么，你嘴里的那个小男朋友又知道什么。”文素青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自己的这个同龄人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

“因为他看我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脸红过。”楠九叶瘪着小嘴指着自己的脑袋。

楠九叶的回答让文素青一时沉默，这位经纪人最终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去呢。”

正在此时，一只黑猫喵喵着走进了房间，楠九叶扭头，做为主人的女孩儿伸手招呼了一下这只黑猫：“马鲁斯，过来。”，听懂了主人召唤的黑猫跑过来跳到了楠九叶的怀里。

“我想回去看看，看看他是不是过的好，明恩与明美是不是真的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如果一切没有变化，我会离开，就算是对过去的告别吧。”楠九叶一边逗着怀中的黑猫一边用回忆的口气说道。

“真是的，明明只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却用这种老人家的口气说话，好了，那我去帮你退前往海王星和柯伊珀小行星带的为期一个月的定期游船船票。”文素青摇了摇头，做为经纪人的她站起身。

看着她站起身，楠九皱了皱眉头：“直接在网络上退票不就可以了吗。”

“上次你说好的要给游船公司那边一批手写签名，我忘了送过去，这次送过去顺手退票吧。”文素青说出了她的目的：“也要跟他们说明一下，毕竟那边的游船公司因为你要去旅行，听说已经开始宣传了。”

“原来如此，麻烦你了。”楠九叶有些尴尬的点了点脑袋。

“从根本上来说，做为月球歌姬的你毕竟是我这种经纪人的衣食父母，这几年能够和你合作，我也很愉快。”文素青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想的开心一些，半个月后再唱一场，你就自由了，回到故乡……一定要抓紧幸福，知道吗。”

“嗯，这几年……真是麻烦你了。”楠九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我说了，没事，接下来我要去准备演唱会，这也许会是我们在演唱会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好好休息，半个月后见。”

“嗯，半个月后见。”楠九叶起身，做为房子的主人，她送着自己的经纪人下楼，看着她坐上车离开，抱着猫的姑娘儿低下头，与自己的宠物猫对了一眼。

“马鲁斯，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想回去的。”转身，带上房门，自动化的房门在智能AI管理下重新上锁，女孩走到了客厅里，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为了确定什么的自言自语着：“可是我放心不下，本来想旅行回来之后再回去，但是我的那个新朋友说的不错，开弓没有回头箭，每个人都要为彼此说过的话与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好还是坏……所以我不想再等待下去了，因为再等下去，我发现自己连他的模样都快忘记了。”

“所以，马鲁斯，我要回去……”女孩儿走到厨房，放下黑猫，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猫粮，将它倒进空空如也的猫食碗中，将猫食碗放到客厅角落，看着黑猫开始进食的楠九叶躺倒在了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被相框包裹的合影，年幼自己与同伴以黄昏夕阳与栏杆为背景，正对镜头的彼此脸上是满是笑容。

“我要回去，那怕向前半步就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