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这是海？

很多人以为宇宙是色彩斑斓的，只有真正走上去的人才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广袤无垠的黑暗空间，微弱的光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恒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虽然它的微缩图看上去那么灿烂，但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总是能感觉一片荒芜。

在宇宙中人其实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当飞船停泊在太空时，完全静止之后，人会变得格外空灵和寂寞，大部分时间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就已经没有别的什么生意了。

“宇宙其实很广袤。”

十九公主凝视着窗外黑漆漆的宇宙空间，许久之后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而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猴爷刚好走进她的房间。

“是挺广袤的。”猴爷自顾自的拿了一杯水抿了一口：“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宇宙到底广袤不广袤。”

“你们地球人没有敲门的习惯吗？”

“别人有。”猴爷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解闷的杂志翻了几下：“我没有，毕竟我又没素质。”

这话放别人嘴里说出来，十九公主会让人把这种无礼之徒扔出去，然后看着他在黑漆漆、冰凉凉的太空中冻成一座雕像，但这话从大能力者嘴里出来，那概念都整个都不一样了，不但没有触犯十九公主，甚至还弄得她莞尔一笑。

“有趣的大能力者。”

说完，十九公主回头盯着猴爷的眼睛：“我真的认为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必要。”

“你认为没必要，别人可不这么认为，而且经过我调查，你们可一直在做侵略军备准备，军力扩张的程度恐怕已经是强大到你们自己都不敢说出实际数字的地步了吧。”

“你错了。”

十九公主走到猴爷面前坐下，虽然说不上风姿绰约，但绝对是气质天成，即便是构造和人类并不太相似，但却仍然称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动女孩。

“这个世界曾经有过太多的创伤，它历经几千年都没有被抚平，我们的武器从来都是用来防御。我们并不是一个好战的种族，如果我们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好战，即使你是大能力者现在恐怕也会陷于苦战。”

“真的？”猴爷抬眼看了十九公主一眼：“我听说你们把你们的世界分割成了许多块，你们的兄弟姐妹、叔叔伯伯都四散在宇宙的角落中，每个人都是自己那个小圈子里至高无上的领导者。这么些年没少打仗吧？不然你不会因为一个舰队被灭了就匆匆跑过来自觉当人质。”

十九公主仰起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猴爷，特别是当猴爷说到她自行当人质的时候，她的眼神顿时就暗淡了下去，表情也变得值得玩味起来。

是啊，她虽然是以和谈为名义过来的使节，但她的身份注定会变成人质，这种套路人类那边玩臭了，很落伍也很好用。

她来当人质，而这个星球的实际掌控者却从始至终没有露面，据说这个区域的总督可是这位十九公主的三哥，也就是那个绑架建刚的主犯。

一个人窝囊到什么地步才会让妹妹来当人质而自己根本不露面？这样的人能成掌管一个星系的总督？显然不可能，既然这一点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了，那就是这一大家子的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尴尬。

十九公主之所以来这里，恐怕是因为她很有可能是这个外强中干的帝国的缝补匠，亦或者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谋划她的亲亲小三哥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点，这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给猴爷省力，所以这也是猴爷一直对这个奇怪的小娘子比较客气的原因。

当然了，十九公主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所以一道一道的命令下去，一道一道的信息回来，她都对猴爷完全透明。

“其实我们都可以确认就是我三哥绑架了你的人，但我没证据，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面监视他，而且我也相信他在我的监视下，肯定不敢对你的人干什么。”

“你这么有信心？”

“我掌管母星，能够对任何殖民星系发起弹劾，如果不回复弹劾，我就有权发动战争。”

看来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规则还真是多，不过猴爷一点都没有兴趣了解阿尔冈人的社会体制，这种松散的联邦制就跟那些蹩脚的太空游戏设定一样，为了一些蠢事打来打去什么的，太没意思了。

当然，从她的话里猴爷也可以咬定阿尔冈人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虽然说出来就算是十九公主也不会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人能改变。

“我们能聊聊吗？”十九公主看向猴爷：“我很久没有和人交流了。”

“随便。”猴爷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一小时一座城市，一小时起。”

“好。”十九公主没有感到愤怒，反而笑了起来，指着窗外那个已经完全枯萎的星球：“这个星球上有一千四百座城市，全给你了。”

“没有你这样耍赖的。”

虽然猴爷颇为无奈，但他其实也很迷茫，有时候和陌生人聊聊天也是很不错的，而这个十九公主，虽然和她有文化差异，但不得不说这个姑娘是个妙人儿，聪明到几乎奸诈，眼神清晰明朗，有时候看上去很无辜很可怜有时候又让人感觉她死有余辜，跟这样的人聊天一定会很有趣吧。

“其实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如果我不是大能力者呢？”

“也可以，那样我们就能成好朋友。”十九公主笑道：“甚至我还能允许你追求我。”

“你长得也太丑了，不符合我的审美观。”

虽然猴爷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涌起了跟他聊天的愿望，事实上没多少人愿意跟他聊天的，这一点猴爷有着深切认识，除了那个傻乎乎听不出嘲讽的蒋欣之外，哪怕是同样傻乎乎的流苏都不愿意跟他过多交流。

为什么？因为他呛人啊！

猴爷智商高不高？那绝对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但情商呢？如果说得罪人也是一种能力的话，那猴爷就真的是不负大能力者的美名。

简单说，这个家伙说话根本没有任何顾虑和思考，虽然有时候明知道他是好心，但话到嘴边却十分让人烦躁。

“我从小就特别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重视。”

“其实你可以在一个没人注意时候，偷偷吊死在他的门口，保证他一辈子都记得你。”猴爷摊开手：“而且你说话思维跳跃很大，换个人不一定能接的上。”

“这只能说人类的思维模式太简单了，我正在给你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我的氏族十分庞大。”

“换个说法就是你们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注重计划生育，人人都能生一堆孩子，而且以此为荣，不过说起来你看上去年纪不小了，没谈过恋爱吗？”

“恋爱？是什么？”

“就是……嗯，简单说就是两个不同个体之间发生的共情反应，就像大部分动物的求偶本能，智慧生物也同样具有，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但目的都是一样，为了交配和繁衍后代。”

说完之后，猴爷顿了一下：“智慧生命是一种会把交配当成游戏并享受乐趣的生物，这一点很有意思对不对？”

十九公主笑得前仰后合，猴爷这么解释虽然很无趣但一针见血，同为智慧生命的阿尔冈人当然也明白，不过其中有些地方因为科技的进步而变得有些不同。

“我只有在古典课上接触过这些东西，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你们这个世界好有意思啊，难道你们生孩子都是女方下个蛋，然后在男的过去自己认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十九公主的笑点就是那么低，猴爷说一句话她都可以笑得如同鲜花绽放，明明没有什么好笑的，就连猴爷本人也感觉不可理解。

十九公主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在我们的世界里，身体的欢愉已经可以用各种各样其他的方法代替了，比如你想体会大海，只需要进入模拟仓，然后就能够出现在海边，完美的蓝色大海、微微发热的海风、摇来摇去沙沙的椰子树还有细腻的白沙滩，你可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可以奔跑着追逐海浪也可以眺望夕阳和密布的星空和篝火。”

“emmmm……”猴爷沉默：“那沙滩上的鸟屎、海浪里的塑料袋还有那些老是往你库管里钻的虫子呢？”

十九公主当场愕然，她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恶心的连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半晌没有说话。

“那……那……那还有其他的，比如站在下着大雨的街头，坐在古朴的落地窗户后，街上行人不多，你手上端着一杯热饮，看着外头的大雨和古老街道上的积水倒影出的城市的轮廓。”

“街上有垃圾、街角喝多的人在吐、几个小混混躲在阴暗的地方随地小便，流浪狗正在翻垃圾还有几只老鼠正从一个小水道的出口到另外一个出口。”

“呀……”十九公主当时就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出来都这么让人难受？”

“难受？”猴爷轻轻一笑：“我说的才是现实吧，你看到的只是你的想象，或者说是虚拟出来的完美模样。就像做梦一样，你不觉得难受？”

“不……不难受，它很美。我喜欢大海，船随鱼群，追着月亮，我坐在船上。”

说着，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仿佛此刻的她正坐着一艘漂在静谧海上的小船，随着微微波涛来回摇晃。

“停，你没看过海吗？”

“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