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收束的命运轨迹

某个传说中冰冷死寂的荒原，已经是在这颗星球的另一面上了，四周除了高山还是高山，却寸草不生，无比的荒芜与凄凉。

“机会来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人语声，随风飘荡在整个冷原之上。

其中的某座大山突然颤动起来，发出恐怖的巨响声，然后从中间笔直的裂开，露出了下方的一道漆黑深渊，凶狂的魔气汹涌着散发出来，澎湃如潮。

下方似乎是直通地狱的深渊裂缝一般，任由阳光当空正午照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底下到底有多深，黑暗不似黑暗，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连光线都给彻底吞噬掉了。魔窟底下无比的深邃，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下方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有没有什么东西生存在其中……每一个问题都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些恐惧的联想。

但是一团巨大的阴影却是从下面迅速的升起，一路上发出各种奇怪的摩擦声音。就如同一头无比巨大的水怪，正在快速的上浮着，接近水面那样，而水面之上的人看来自然就会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快速的扩大，越来越真切……

轰隆！！

某个一直躲避着极东之国的追捕的惊世凶妖，这一刻竟然是从下方的地底深渊之下裂土而出，九根巨大的尾巴摇曳着、狂舞着，四周的大地、高山不断的溶解、一座座的坍塌，物质可谓是生了又灭，灭了又生。不仅仅只是高山，就连大地都被它巨大的身躯撑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向着四周蔓延出去。

这头浑身散发着恐怖的魔气的九尾妖狐，可要比哥斯拉都更加庞大许多，而且它并不是水生的生物，没有选择藏身于更加幽深广阔的黑暗无垠大海之中，而是在地底深处谁也不知道的黑暗世界之中隐匿起来，直到今日方才真正出世！

它仰天咆哮着，发出完全不像是一头狐狸能够发出的嗥叫声，然后眼露凶光的一把飞跃上了天空之中，奔腾在云层之上。

……

……

“哼！”

冷哼一声，神久夜手中的明镜破灭再次扫灭了大片范围的山石草木，连带着那些漆黑佛光都给斩断！

她手中的黄色太刀锋锐无比，而且虽然看上去她本人手臂纤弱没有一点儿肌肉线条，但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能够看表象。有着山岳般巨大体型的异类，自然是会有着惊人的力量，然而仅仅凭借单纯的物理力量就能够开山裂海，粉碎大陆，甚至是一拳将超人都给打个对穿当场秒杀的凶狠存在，却不一定就会有什么惊人的体型。

寒光一闪，那足以覆盖整座白灵山的漆黑佛掌竟然是被割裂出一道巨大的伤口，不过因为并不是实体存在的缘故，所以也没有什么鲜血飞溅出来，而是漆黑佛光魔气卷动着，在修复那道伤口。但是无可置疑的是，神久夜的强力一击，还是硬生生逼退了巨佛的攻势。

“外强中干吗？……不对！”

神久夜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这尊巨佛的威势极其凝练，甚至能够对她这种层次的存在造成可怕的震慑，那么估计是已经接近了那个层次甚至半只脚迈入其中的存在了。

毕竟这也很好了解，白心上人在一百年前就通过成为即身佛的宗教仪式——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成就了六星级。尽管心有魔念，致使他在这之后境界都再没有提升，然而一百年持续不断的冥想苦修也是非常的恐怖的，再加上附近村民们整整一个世纪来的诚心膜拜产生的庞大愿力，都不是能够轻易的忽视的。

而且正所谓‘百日修道，不如一念成魔’，短时间内能够大幅度提高，相对而言更加强大的魔道正是有着这样的特性。而当白心上人彻底逆佛成魔之后，往昔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更是百倍增幅，哪怕一举跃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神境……”神久夜脸色难看的喃喃自语着。

此世的大妖怪们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层次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巅峰了，在这上面还有着更加恐怖的神明境界的存在——并不是现在说的那些土地神的概念，而是真正的属于神话传说的概念。

也许最近的几百年才出现的大妖怪还不太了解，但是神久夜这些从久远的古代活跃至今的大妖，对于太古时代的某些秘辛可是清楚得很——

在以前神与人的世界是重叠的，人类与神圣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的明显。

尽管无论是神州浩土的洪荒世界，希腊的奥林匹斯，北欧的世界之树……这些古老神话之中的神域虽然是位于世界的外侧，然而它们的山与海与物质世界是互相拼接的。诸神可以从天上降临凡间，人类能够抵达神界，这是人与神共存的太古年间，也就是所谓的神代。

但是不知道是从几千年前还是更加久远之前开始，神明们纷纷离去，神域天界关闭了大门，诸佛菩萨入灭避世不出——等到人类们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曾经的神话消失在了历史之中，神灵构筑起来的天空也已经不复存在，曾经凌驾于人之境界之上的一切至高神圣，以及超凡传说的力量不再出现。

慢慢的，曾经世界的真实一面就成为了无稽之谈，过往切实存在的历史与神系被斥为没有现实依据的简单幻想……

——然后，人的时代到来。

然而，来历更加惊人的神久夜却是非常明白，更上一层次的神明境界到底有多么的强大，那是随随便便的就能够摘星拿月的恐怖存在，单纯的呼吸之间都会掀起席卷整个世界的灵气潮汐，轻轻一弹指就能够将遥远天际的星辰斩下来或者将人们脚下生活着的大地整个笔直切开……

“……不可能的！”

如果说白心上人竟然能够成就太古年间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的层次的话——想到这里，这个外在是天女的妖怪就不自然的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眼前的这尊漆黑巨佛或者说巨魔的身上，的确是有着难以形容的威势，仿佛整片天地的威严与气势在凝聚在了其身上那样，然而他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那理应该是无可阻挡的、实质性的浩瀚力量。确切的说，这样的存在已经属于虚有其表的了。

有一种大，叫做大而无当；有一种强，叫做外强中干……说的正是眼前的这一尊魔道大佛。

一开始对方的一击下来简直有着崩天之威，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拔山填海一般。而被震慑住了的神久夜只是因为不想就这么窝囊屈辱的死去，所以才奋起反抗，而不是在那种超越一切的浩瀚威势之前引颈待戮，只求速死。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真的拿不下自己，反而是多次被自己逼退。

如果对方真的是迈出了那一步，或者说只是接近了那个境界，现在却依然没有完全复活的自己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挡得住对方的。说句不客气的，就像是一尊千年大妖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样，就算是前者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恶意，可是后者也依然是禁不住前者的轻轻一指之力。

而神久夜正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可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反而是千年大妖在被逼退，拿不下一个凡人那样。

下意识的，神久夜看向了前方山路尽头的祠堂，那本应该被自己轰碎了的山中寺庙现在竟然已经莫名的恢复了正常，不过神久夜也不甚在意，只觉得是白心上人的神通。而那具干尸木乃伊就供奉其中，一如既往的撑起结界，不过却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完全沉寂下去宛若是真正的尸体——白心上人的肉身菩萨此刻正在低头念诵经文，双手合什，一个个万字符飘荡出来向着天空之中的巨佛飞去。

明明应该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佛经，却全部化作了亵渎、不净的言词耳语。

那些万字符在飘飞出去，融入漆黑巨佛的过程之中，也转变成为了黑红二色的逆万字佛印。

“原来如此……”一下子，神久夜心中大定，并且忍不住讥讽的笑出声来。百日修道不如一念成魔，理当然是这个理，然而成魔之后那个魔是否还是自己，自己是否还能够控制那庞大的魔道力量，却就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现在白心上人的本体依然还在祠堂之中，而那尊巨大的满身魔气的漆黑巨佛却并非是真实的存在，而是对方心中的‘魔’的投影实化，等到这具干尸木乃伊彻底的与那尊魔相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分彼此，恐怕才能够将逆佛成魔的成果完全掌控住。

只是……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是不符合神境应该有的程度的……难道说那一步的距离竟然如此的遥远，差距让人绝望？”

神久夜已经完全安心下来，并且开始有时间考虑其他的方面的事情了。她现在搞明白了为什么白灵山剧烈动荡却没有解体，结界也没有被打碎，反而是白心上人还在维持着这道结界……并不是因为对方心中还在挣扎，还存有一丝善念那么狗血的发展，而是因为这里是对方的根基所在。因为对方现在正处于关键的融合过程之中，不能够被轻易的打断。

但是为什么融合得这么慢？

再次利用手中的明镜挡下漆黑巨佛的一掌，只听得卡擦一声，神久夜神色不变的再次奋力举起自己手中发簪所化的黄色太刀，在那巨大到可以覆盖山岳的巨掌上来了一刀，竭尽全力的最大出力的一击，甚至差点儿将整只山峰大小的手掌给齐腕斩断。

而这一次，她手中的那面镜子的裂纹已经扩张到成为裂缝的程度了。

不能够再这么下去了，否则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活生生拖垮在这里。轻轻的咬了一下下唇，神久夜回头看了一眼白心上人的本体，然后果断的决定要立即撤离出去，离开白灵山。虽然说双方的状态都很有问题，都无法压倒对方，但是不管是妖力还是佛力，神通力的消耗总归是实打实的，而在白灵山结界之中，神久夜不觉得自己能够在灵气争夺这方面胜过头顶上那尊作怒目金刚状的魔佛。

如果她转身藏进被掏空了的山体里去的话，也能够暂时脱险，只是那样子就相当于将自己困死在了里面。而非常惜身的神久夜并不打算为了吞噬奈落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反正只要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白灵山，然后迅速解决掉那些阻挡自己完全复活的障碍，那么自己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恢复到巅峰时期。

趁着漆黑巨佛受创，没有立刻再次发动攻击，神久夜冷哼一声，身体变成一团樱花花瓣，随风飘舞，快速移动，直接就穿过结界离开了白灵山。外在身体显露为天女之身的她，还融合了一部分辉夜姬的传说概念，只要收敛气息并且不要暴露妖力，那么在穿过结界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白灵山的气息虽然已经被污染了，但依然还是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不过这个时候神久夜却没有心思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的灵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匮乏了？”

她第一次脱困的时候是在五十年前，刚刚出来还没有喘口气，好好看一下久违了的世界，就被弥勒法师的祖父路过，然后和一群为了奖励不知死活的契约者，联手将她又按回精灵球里面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变动……

第二次脱困是接近一个月之前，这一次也是刚刚出来，满怀信心的想要重整旗鼓君临天下，然后就被刀疤脸男子提着丛云牙打上门来了……要不是见机的快，在某些因为仰慕自己而为自己效忠的部属的建议下，逃进了白灵山之中，神久夜很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冤枉到极点的成为丛云牙的剑下亡魂。

而这样的作为不当让她感觉到屈辱与怒火，同样的也让她没有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毕竟白灵山之中除了白心上人就是奈落了。白心上人不会闲得无聊和她唠叨一下世界局势，发表一下政治见解什么的，奈落本身也在五十年间东躲西藏，也根本就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所以，现在她一出来，察觉到白灵山附近的灵气被那尊巨大的漆黑巨佛吞噬掉之后，附近的灵气却没有立刻回流过来填充空缺，于是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灵气到底稀薄到了什么程度……难怪白心上人的融合过程如此的缓慢，让人看着就替他感觉到揪心。

这根本就是因为这片天地的灵气匮乏到了不足以支撑他的大量吸取，一瞬间完成整个过程的原因！

神久夜实在是太过震惊，她完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够在短短数百年的时间里，使得这个世界的灵气变得如此的匮乏。也因为她是如此的惊讶，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白灵山山脚下的村子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是那边吗……好可怕的吐纳……”

她看向了东方，阴沉的夜幕下只能够看见绵延的山林以及起伏的地平线，可是她却能够感觉到，在遥远的极东边境，有着一个恐怖的能量‘火炬’的存在，已经超出常规级别太多太多了，比此刻隐藏在星球背面的太阳还要强横不知道多少倍。

一股磅礴的灵气潮汐正在以那个‘火炬’作为中心点，不断地向着四周席卷出去，好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有规律的呼吸一样，吞吐灵机，翻天覆地，天地之间的元气浓度正在快速的衰退着。

“……”

就在神久夜惊疑不定的时候，异变再次发生。

……

……

本就没有星月的夜晚，仿佛在预示着不祥。

不久之前那划破夜空的燃烧佛光，近乎顶天立地的数千米高巨佛，然后迅速由佛入魔的白心上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好的震惊住了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所有生灵。没有等他们缓过神来，好好地思考着这到底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异变就再一次的发生了。

无法想象的压迫降临，庞大的妖气席卷带来了极厚极厚的黑色云层，息吹的妖气冲击着整个东瀛大地，吹遍了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池，每一座高山，每一片平原，每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然后深山之中，荒原之上，水域之下……瀛洲的每一处地方，无数的妖物妖怪，不管是世间千千万万的‘畏惧’的直接具象，早已经在远古之前诞生、纯粹的非人之物，无穷无尽的异类甚至是占据了神灵之位的妖怪，竟然都同时暴躁了起来。

冲天的妖气从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着妖怪的地方猛然升起。

也幸亏绝大部分的妖怪都没有兴趣在人类聚居地旁边筑巢，更加喜欢那些原始自然的深山老林、湖泊水域，否则的话光是这天晚上的暴乱，就足以彻底摧毁这个国家的一切文明，并且毫无节制的向着整个世界扩散出去，最终演变成毁灭全球的战乱开端。

弥漫的浩瀚妖气是无法想象的诸多妖怪集合在一起，从而激发出来的，那种数量已经超乎人类的想象，密密麻麻的妖怪汇聚成一道道洪流，向着某个地点冲过去交汇在一起。

每一道洪流都是数以万计算的庞大妖怪群，每一道洪流的最前方，都是一头大妖怪在带领着无数的妖物前行，在地上奔跑、在深林之中穿行，在天空之中飞越，穿过高山河流平原，如同一支支急行军那样。

而且，并不只是有这么一道的庞大洪流的存在。

而是有着十几二十道，正在这个东瀛大地上纵横交错着，有如在一个沙盘上快速移动的一条条长蛇那样，虽然起始的地点各有不同，然而却都是在向着白灵山的方向飞速行进。

顺带一提，失踪多时的九尾也正在妖气升腾凝成的云层上方奔腾着，向着白灵山的方向冲过来。

那些心生不忿的大妖怪们终于是选择在这一天跳反了——他们也是觉得没有活路了，因为只要魑魅魍魉之主存在一天，世界上的元气浓度就会削弱一分。从近百年前开始所有异类都能够肆无忌惮的成长，汲取天地间的精华提升自身，到了今时今日，一个大妖怪甚至不能够完全的放开手脚来吸纳灵气，否则的话会使得附近的地域彻底被抽空的。

所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自己等人不愿意死，就只能够拜托那一位去死了。

于是，在仔细查探各方面的线索信息，结合魑魅魍魉之主出手的次数和动静来看，他们半信半疑的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魑魅魍魉之主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可怕，也许当初降临时候那么大的阵仗，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虚有其表的，否则的话很难解释为什么一百年间对方都没有如何露面，也没有统一整个已知世界。

‘人’是无法理解‘神’的思维与角度的，那么同理，凡境以下的妖怪也没有办法理解魑魅魍魉之主的想法与行动。

他们一厢情愿的代入自己的角度，得出让自己愿意相信并且愿意接受的结论，然后采取了名为作大死的行动方式……悍然造反了。

只有那些掌握有古代秘辛的真正巨头，才根本不为所动，而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静静的看着超过了四分之三的同类在这一天被动员起来，迫不及待的要去送死。

要变天了。

……

……

“做的不错……”

极东之国，北岸山城，青衣血眸，左眼之中演化着金色时钟的魑魅魍魉之主，轻笑着鼓励着眼前的前一瞬间消失，下一瞬间就已经归来的少女。

除了衣衫略微有些凌乱破烂之外，身上染上了些许血迹之外，明智光秀此刻的精神是有如刀锋一般的锐利，似乎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都能够轻松的应对一切状况那样。她不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抱怨道：“不是说好了由我来应付一切危险与突发状况的吗？为什么还要出手干扰……”

裴辰轻笑着道：“那个世界太过危险，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单独一人挡下所有的伤害……我总不可能看着你赴死而什么作为都没有吧？”

明智光秀恼怒的说道：“我也知道啊，但是这样还不够啊……都已经是第三个世界了，我却一直没有能够突破那个什么六星级的界限，至今帮不了你的忙……”

裴辰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然后突然表情微变，看向了外面，视线似乎穿过了重重障碍看见了万水千山之外。

最终，他落下一身宛若虚空般的叹息：“终于要开始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