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惊蛇

海面剧烈起伏，仿佛水底上万座海底火山同时迸发，使得整个大海骤然沸腾了一般。

风浪中夹杂着奇异的响声，海上波涛翻涌，就如同地震海啸一般，汪洋颤栗天崩地裂。苍穹之上黑云滚滚，亮蓝色的雷霆不时劈下来，更有威势惊人的火蛇电蟒在云层的缝隙之间游走着，散发着慑人的天地之威。

但是这样的足以沉没一万艘泰坦尼克号的海啸暴风的天灾，何等骇人的景象与海面上的那条庞然大物对比起来，却又显得微不足道了。那仿若扶桑神木冲天而生，直达云霄天外的庞大身躯，漆黑的蛇鳞在雷霆闪电的光芒照耀下，闪烁着残忍的反光。

粗壮的雷霆，扭曲的霹雳，划破长空带着惊人的威势，蕴含着磅礴的力量。每一道有着数百上千里长，哪怕是分叉了都如同神灵投掷出来的闪电长矛那样，当空劈下有着横贯天际撕裂海面之威，击穿了空气的同时还使得空间之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

然而与世界蛇比起来，就仿佛是一条泰坦巨蟒的身上出现了几丝几缕的电芒火花那般，既像是摩擦产生的静电，又仿佛是打火机的火花击发，反正就是微不足道，如同尘埃般渺小而不起眼。

尘世巨蟒的长身曲弓，轻易的撞起数百上千米高的惊涛骇浪，随着祂的蛇躯撼动九天，破浪狂舞，海面上也是狂涛骤起，那合围粗壮简直如同洲陆一般的身躯，在海面上随意游弋都能够冲激起万千大浪，掀起足以淹没人间的海啸。

凄厉破云的怒吼咆哮，时而低沉凶暴时而金石裂浪，仿佛来自海底深处的地狱。相比蛇语一般的低声嘶嘶声的画风，这样的怒吼绝对不是一条蛇应该有的语言与发音能力。不过考虑到正常的蛇类吃了金坷垃都不可能长到这么巨大，而且还是远古的原始血脉，所以这并非是不可理喻。

只是那种声浪能够将万里层云全部震散，首当其冲的方向更是被集中的声能轰击出巨大的沟壑，在海面上自然就是开辟出一条水路像是传说中的摩西分海那样的景象。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其暴动带来了风云变色的天象变化，但是乌云聚集半天行雷闪电却愣是没能够下雨。

因为这种像是神兽吐息的恐怖能力，乌云总是会被声浪震散，倒是激起的巨浪在空中散为无数的水雾，弥漫在海天之间。巨蛇不知为何一直都在发狂，腾身飞甩，蛇尾横扫，搅动汪洋激起万千大浪，海啸滔天。但是即使如此，祂还是有着绝大部分的身躯沉浸在深海之中，没有能够完全显露出来。

不过这已经足够可怕了，有好几次巨大的蛇尾横扫，生生击打在中庭世界的世界之墙上，硬是两下子就轰击出巨大的裂缝来，再来上几次的话就能够摧毁这‘城堡’的外围城墙！尤蒙冈多那一双巨大到像是陨星一般的猩红蛇眸，竖长的眼睛似闭非闭，凶光闪耀，但是其中似乎又有着极端的混乱与迷茫，疯狂暴怒的成分反倒是很少。

……

……

距离尘世巨蟒探出海面的身躯的极远处。

“咳咳咳……咳咳……我去，这下子祸不单行啊！”

刚刚才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少女上浮出海面，结果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波巨浪抛飞出去，随波跌宕十多公里之后才勉强的停了下来，便是裴辰也禁不住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稳定身形，正想要带着两人一道离开水面，结果方才发力就感觉到了小腹处被人结结实实的来了一记肘击！

讲道理的话，这一击肘击力量完全不足，至少连反器材狙击枪的冲击力都达不到，所以自然不会被裴辰放在心上。但是在强大精纯的破魔灵力的附加之下，就变得很有力了至少对于裴辰来说的确是这样，毕竟他也不是时刻行气遍布全身所有脉络的。

既然不是一直都有妖力流走全身每一处的话，那么自然就不可能抵消破魔灵力的额外真实伤害了。所以他的感觉还是像是普通人突然被人结结实实的揍了一拳，一口气刚刚提上来却又被打散去了，而刚刚才拔升了一点的身体也重新因为重量的关系落回到海水之中。

“你！裴辰……放、放开你的手……”

一手紧握着自己的衣领，桔梗神色竟然是前所未见的慌乱，甚至直接叫了裴辰的名字，她的另一只手给裴辰来了一记毫无保留的、带着灵力迸发的肘击之后，就用力的挣扎了起来。

“……”像是呆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裴辰，干咳两声，然后猛地像是触了电一样，移开了自己的手掌，但是却没有完全放松只是还紧紧地抓住巫女的一只皓腕。

他之前的确是没有时间去考虑那种柔软的触感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现在的情况让他的思维混乱而且还有一半的神识在外没有收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没有被一箭扎穿心脏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桔梗紧咬下唇皱眉不语，脸颊微红，身上的巫女服已经湿透，紧紧贴着肌肤显露出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来。在她胸前的巫女服那里，有个很是明显的掌印，毕竟湿漉漉的衣服上留下的皱褶痕迹什么的一时半会的很难恢复。

妖怪松开了环过她背后的手臂，却依然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巫女还是用力的挣扎了几下，发现怎么的也无法挣脱对方也不肯松手之后，才缓下动作来。

而裴辰也是提心吊胆的看着桔梗，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是无心的，方才要不是她主动开口并且挣扎了起来的话，他还真的不会注意到这一茬。现在的话，反应过来的他更是冷汗都下来了，甚至做足了被巫女拔出箭矢来捅上一下几下的心理准备。

但是等了数分钟，巫女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依然你还是一手紧握衣领，一手任由他抓住皓腕，低头不语也看不清表情，但是却没有让裴辰感觉到多少的怒气杀气什么的。更多的是一种少女的慌乱与惶恐，然而却让此时的她散发出惊人魅力。

感觉松了口气的妖怪悻悻的转头，然后对上了奈亚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迟疑了片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喂，刹那君太离谱了吧……明明是你……呜呜呜，你……”裴辰面无表情的连带着邪神萝莉的嘴巴一道捂上了。

场面一度很安静。

奇怪的是三人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表现，也不像是那些时空使徒那样，见势不妙立刻便夺路逃跑。毕竟没有人是不要命的傻子，能够有资格参与到这一次任务来的人哪个不是人杰？真要是不想活的估计早就死了，不会将实力强化到这个传说的领域。

所以那些家伙自然是惜身保命，真的需要拼搏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有丝毫的迟疑，硬着头皮也得上。但是如果双方力量对比悬浮，不管上多少都是毫无用处，只能够枉死徒送人头的话，那么想来没有多少人会做这样的蠢事。知难而进乃是勇者所为，但是主动找死却就是没脑子而非是有勇气了。

但是在这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正常的举动的前提下，与之对比裴辰三人的举动似乎就不是那么的正常了。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远处的正在疯狂肆虐，惊蛇狂舞的尤蒙冈多，最多也就是稍稍躲避一下那些惊涛骇浪，却没有打算就此远遁而去。

说是远处，也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毕竟就算是相隔上千公里都好，尘世巨蟒的身体合围数据就不止这样的直径，恐怕稍稍一扭蛇躯就能够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过来，那个时候不管是谁估计没有十倍以上音速的爆发性敏捷度，都绝对逃不掉。

就像是一个蚂蚁肯定觉得一米的距离算是比较长的了，然而它的敌人是个人类，其身体都要远远大于这个一米，随便翻个身都可能直接逼近一半距离的那种……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三人竟然都诡异的沉默着不说话，虽然说邪神萝莉是被强迫安静的。

因为刚刚的失误，现在的裴辰略略尴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比较好，再加上头脑越发的混乱，各种奇怪的光影图像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冲刷着自己的识海，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散。

奈亚子则是挣扎着呜呜乱叫，但是在他怀里却被捂住嘴巴镇压了，任是怎么扭来扭去都发不出声音来。而巫女却又不知道患得患失的在想些什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结果就是三人一直在海面上随波逐流，被毫无规律性可言的湍急洋流推来推去。直到又是一个高高的浪峰将他们高高抛起，并且重新砸落水面之上的时候，方才终于惊醒过来。

收拾好心情，桔梗神色复杂的看着紧紧的抓住自己手腕的妖怪，同时注意到水面之上三人的长发散开四周，纷纷扬扬，绽开在水里。而且因为三人都是那种过腰长发，所以竟然不知不觉的纠结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否打上了死结。

但是黑色与银色的发丝互相缠绕混杂，青丝与银白纠缠不休，看上去却有种奇异的美感。

善藏青丝，早结白头。

一瞬间她莫名的恍惚了一下，有些失神，然后之前想好的说辞也完全忘掉了，或者说应该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计较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桔梗看向裴辰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之前的那种冰冷眼神，或者说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而伪装出来的冰冷眼神消隐不见。

“现在应该怎么做？你……你不打紧吧？”

“啊，什么……”抬起头来，裴辰的眼中满是血丝，也只有化作时钟之瞳的左眼没有被影响到，他笑得有些勉强，“哦，这个啊……暂时有些麻烦，现在这里不是我们之前下去的地方，想要回到中庭世界……中庭世界，就得重新动手破开世界之墙……”

“不过现在我感觉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力可以驱使了，都得用在对抗那些杂乱意识的方面上，很难驱动妖力或者集中精神……恐怕我们得在这大海上随波逐流一段时间了，对了，还有这个……”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一般，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有些颤抖的松开了抓住巫女手腕的手臂。然而下一刻袖中的荒谬之锁却是猛地如同蛇一般的灵活的窜了出来，将两人的手臂身体都给缠绕了几圈。

这下子，倒是不虞会有什么在海啸之中失散的狗血事情发生了。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亚子重新恢复自由，但是却也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只是有些怯怯的拉住裴辰的衣袖，现在这样随着海浪水流不断地跌宕起伏，让她有种很不稳定感觉，换言之就是没有多少安全感。

看着远处的那条可怕到能够划江成陆、食月吞星的世界蛇，哪怕远隔数千里都能够看见其巨大的身体，感受到那种吞噬一切的狂气与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邪神萝莉突然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的样子，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仿若使得空间凝固的威势到底是什么怪物散发出来的。

或者应该说，到了现在她才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认知。毕竟之前在海底深处只能够看见局部，就算是发现那些蛇鳞达到不可思议的巨大程度，然而却没有多少直观的认知。眼睛是有焦距的，过远的景象看不见，过近的事物又看不清，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也仅仅只是一斑而已。

只有现如今这种拉开了距离，远远的看着才会知道，世上真有那种庞大到足以遮天蔽地的超级怪物，并且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毕竟那是团起身子来比星球都还要庞大的恐怖生命，在如此伟岸的存在面前谁不会感觉到自身的无力与渺茫？

“呵呵呵……”裴辰按住额头发出不大正常的笑声，表情也非常勉强：“因为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无意间作了个大死啊……那货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却在发疯，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在操纵着祂的身体？！”

“……该不会是刹那君你吧？”邪神萝莉不可思议，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算不上……但是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的一半神识都在那条蛇的身体之中，本来只是感觉到了血脉同源，似乎可以产生共鸣那样，所以就试了一试看看能不能够入主祂的身体，没想到……反正现在糟透了，我的神念魂意相比之下总量实在太过少了，不可能主宰星球般庞大的怪物的身体……”压抑着大脑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痛苦，裴辰断断续续的说道，一脸的苦笑。

“所以……那到底是不是你在控制？”奈亚子也察觉到了不妙，抱着万一的侥幸问道。

“算不上，只能够说我注入的魂意激活了那具身体吧……但是我却无法完全控制，现在的更多的是尤蒙冈多本身的‘魄’在本能的行动……毕竟祂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活的，细胞觉醒的基因本能意志或者说血脉意识虽然微弱，但是这么多细胞统合起来的意识足够碾压我了……”

想了想，裴辰补充了一句说道：“……我大概只能够尽量控制祂不往这边来或者拍上一尾巴什么的。”好吧，这么说来，安全问题暂时能够得到一定的保障。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和脸上压抑痛苦的表情，巫女抿了抿嘴唇如此问道，“魂是思维才智，是捉摸不定的精神力量，魄是本能的形式感知，是沉降消逝的实身……后者毫无灵性，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才对。”

“说是这么说，但是问题是祂的残存的本能的肉身意识太过庞大了啊，即使只会按照本能行事，也足够碾压我了……我如果无法降服那股杂乱庞大的意识的话，那么就必然是它来同化我的魂意，一旦发生了这样的结果，在孕育出一点儿灵性之后那么尤蒙冈多重新出现自我的意识有有什么好奇怪的……”裴辰苦笑着指出了桔梗忽略的地方。

接下来三人都沉默了片刻，时不时的看向了远处不断的发狂，搅动了大洋的海洋巨蟒。海面之上已经形成了多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都要吸过去，吞噬下海眼之下，要不是裴辰采取了固定的手段，三人也被拖过去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莫大的吸力，强大的洋流在不断地将他们往最近的海眼漩涡的方向送过去。

过得一会儿，桔梗突然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妖怪，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但是一时半会儿又因为某些顾虑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想要先看看裴辰又没有解决的方法，权衡一下。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够和它磨时间……”妖怪这下倒是有些迟疑了， “……我有个撒手锏，但是动用了之后情况可能更糟糕……所以实在不行的话就舍弃那一半神识吧，反正能够回去用生存点数治好的伤势，都不算是事儿……”

说着，他又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老实说现在我的感知全部混乱了……这种感觉真心糟糕，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四周的空间脆弱到像是纸张一样，一用力就会碎……但是这种力量又不是自己本体的，而且我很难控制得好你要知道我是在同时对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体发出指令，万一忍不住尝试了可能这里没什么事情，但是那条蛇会造出什么举动来就不清楚了……”

没错，他现在的身体感知异常的混乱，刚刚想要调动本体的妖力，结果却是本体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是那条尘世巨蟒咆哮着喷出一道毁灭的光炮，竟然扫落了天边的一片陨星，威势惊人惊世骇俗！

然而这种事情完全不值得高兴，因为裴辰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对自己一半的神识的控制，正在缓慢的被另外一股庞大杂乱的意志同化着。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他破天荒的真的获得了这一场意念之战的胜利，那又如何？

他终究是不可能吃下这条蛇的，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有一半的神识是收不回来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会不会因此而受伤罢了，因为被强硬割裂一半神识和自己主动分离一半的魂意，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也就是说，裴辰根本不可能真正的获得世界蛇的力量，但是自己的却怎么的都要凭空没了一半的精神修为哪怕回归之后可以直接补上，那时也是需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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