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异动

“……你的本体现在是什么境界？”

崎岖的蜿蜒山路上，清晨的阳光已经逐渐褪去了柔和，光与热的力量明显正在以能够感受得到的速度增幅着。妖怪牵着马，在前面带着路，骑在马上的桔梗在沉默了好久之后，突然这么问道。

从黎明前的最后凌晨时分，从之前的那种状态之中恢复过来，现在显得比较‘正常’的妖怪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低头思索一阵子之后，然后才缓缓的道：“很难界定，至少在当前这个宇宙之中，‘我’是已经体现出了已知范围内的全能性的，虽然我现在只拥有六星级巅峰的层次评价……但是本来就是如此，除非是通过秘法修炼斩化出来的神形分身，否则的话现在这样的幻化之身其实是还没有彻底定形的。”

妖怪回过头来看着马上的巫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妖力折射光芒在空气中投影出说明效果图。

“通过投影术创造一个拟像，结合时光长河上的意志投影形成化身，一个好似是空白幕布般的、只拥有纯粹的物质与能量，经由本体精神链接的原始形态化身。然后以创造位相的魔神之力将‘我’所拥有的各种力量体系和技能具象出来，但不是覆盖世界而是覆盖化身，这就是相当于加载上了各种效果的模块，从而使得化身拥有魔法、技能等等方面的能力——”

“位相？”回想了一下之前对方说过的一些事情，很快的明白了这个名词指代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桔梗反而有些疑惑了，“你不是说那是用于修改世界概念层面的力量吗？”

裴辰摇头，笑了笑道：“因为生命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世界啊！”

一般来说，世界可以等价于宇宙，但是却不是说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绝对相同的概念。毕竟地球上的生态圈可以说是世界，太阳系、银河系什么的也可以说是一个世界，叫法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实际层次完全不同。

而位相就是一层一层的覆盖在世界上，如同过滤膜一样的东西，这些位相在独立存在的同时，也决定着‘世界的面貌’，任何世界都是透过这些位相‘观察’到的景色……

——这本应该是魔神像捏粘土一样肆意的改变世界，创造与毁灭皆在一念之间，做到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的力量，可是却被裴辰融会贯通，结合其他体系的理论基础，创造出了随意赋予化身不同形态能力的专用改良版本的魔神之力。

正所谓人体小宇宙，宇宙大人体。

东方炼气体系之中，理论基础就是将人体与宇宙紧紧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人身小宇宙。不仅人体本身是一个小宇宙，而且人体宇宙和天地宇宙又构成一个天人合一的大宇宙。宇宙中有什么，人体中也有什么，万物一体，彼此对应。

他正是以此为基础相结合魔神之力，将身体当作是小世界来随意的叠加、抽离位相，将其修改到所需要的形态而后形成化身。

“既然是已知范围内的全能，那么难道就不能够直接解决你自己的问题？”桔梗突然插话道，并不是后知后觉，而是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裴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摇头否定道：“我的本体并没有真正的完全突破，做不到能够实现任何愿望，说实话就算是八星级也不可能什么都能够做到……因为祈求了因就必然会背负注定的果，更何况这一次的问题本来就是出在‘我’自己的身上。”

虽然对这样的回答早就有所预料，可是桔梗还是难掩眸中的失望之色，呢喃道：“果然是这样吗？……也是，医者不自医。怎么可能会有真的无所不能的存在……”

“这个，倒不一定就是了——九星级据说就是无论何等骇人听闻、何等逻辑自相矛盾的事情都能够做到的层次，只是因为其他同等存在的互相干扰，而不能够获得至高之座的完整权柄，所以理论上而言全知全能的神也会被全能者悖论所否定……”妖怪迟疑一下，叹气道。

“否则的话，全能者能人所‘不能’，就是说，祂连‘不能’都能，所以才是全能……悖论毫无意义。”

说着，他却突然捏着下巴道：“话说回来，如果‘我’以后能够达成那样的境界的话，现在的结果早就已经注定了也说不准……可惜这只是第一周目，根源化身似乎也不打算再出来刷个脸熟了——”

“……”

根源化身？

桔梗闻言微微蹙眉，思绪起伏直接飘到了今天黎明之前的那段时间，在自己情绪激荡抱住了妖怪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她对此有所印象，也目睹过那个拥有裴辰躯壳与记忆的‘异常’。

只是似乎妖怪自己丝毫不自知，甚至没有这一段记忆？

“那么投影又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思绪千转，巫女微微颔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示意自己明白了之后，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就像是高维度的存在也会有低维度的投影，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三维的人类的影子，可以看作是二维的。而蚂蚁是二维生物却生活在三维空间之中，人类是三维生物却能够感知得到四维的‘时间’——以此类推，虽然并不严谨也不科学，但是却有着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下子妖怪反而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尽可能的用比较简洁的话语和桔梗说明。

“所以四维以上的高维度生物，会在时间长河上留下投影，因为可以看到过去未来的原因，所以祂们的投影其实也就是存在于不同时间截面上的存在的一个侧面，可以当作是真正的躯体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一个单纯的影子……呃，我这么说的话你能不能够听明白？”

说了一段之后，他突然还是发现似乎也没有能够简洁明了多少的样子，至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这方面的亲身体验的巫女，貌似是绝对不可能听得明白的。

桔梗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看向了山上若隐若现的一座古老寺庙的建筑轮廓。

“我们到了。”

裴辰：“……”

……

两人前往的寺庙名气并不怎么出名，居住在其中的是这个时代的某个得道高僧，名字叫做神泉和尚。

老和尚之所以能够让人记住，还能够让桔梗都有所印象，那是因为他在以前做出过一件还算是比较有名的事迹，那就是击败了炼狱鬼，将鬼与当时的一匹非常有名的妖马一同镇封了起来。否则的话，这年头得道高僧多了去了，又怎么可能会让桔梗记住？

看守寺门的是两个年轻和尚，裴辰精神力展开扫过，瞬间覆盖了整座寺庙，然后一切场景事无巨细仿佛印在心中：寺庙当中有且只有三个人的气息，除了眼前的这两个年轻和尚之外，还有一个便是生命气息衰老，但是灵力气息比较强大纯粹的人在寺内静修。

至于其他的，就是寺庙后山的洞穴里那躁动的火灵了，透过封印也能够让人感应得到。

妖马炎蹄。

因为接下来要开始收集四魂之玉顺带着搭把手干掉曾经的野盗鬼蜘蛛，现在的半妖奈落的原因，考虑到巫女的机动性问题，裴辰怎么看都觉得现在那匹普通的马匹除了脾气大了一点儿之外，还能够对接下来的旅程与工作有什么帮助——

森林中跑不起来，沼泽上跑不过去，飞不上天也遁不了地，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马？！而且就算有着灵力供应和充足的水草，一天撑死了也只能够跑一百多公里……简直大牌！完全对不起裴辰以前从影视乃至是游戏作品当中获悉的、关于马匹的印象。

完全不觉得自己对于马的定义似乎有些微妙的裴辰，只是如此感叹着，原来马比人要娇贵这么多的啊！

有鉴于此，裴辰将主意打到了那匹妖马炎蹄的身上，也就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了。

毕竟不管怎么看，后者的逼格和性价比都非常高啊，攻击性强大，可以做坐骑也能够兼职战宠，同时速度飞快还是陆空双栖的，移动方式主要靠踏空飞行……连犬夜叉后期的风之伤、爆流破等技能攻击都追不上的恐怖速度，可以说除了水域环境之外，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弱点了。

正好适合桔梗——而他刚刚提起，桔梗就说了知道具体的方位，于是两人就直接赶过来了。

……

……

“挥挥~回神了二位！”

用力地在两个发愣的和尚面前挥挥手，妖怪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在这个国度话说和尚好像是一种职业来着的？剃度出家也不影响结婚生子，一副‘我就是欺负佛祖死得早’的嚣张样子，正统化一点儿的寺院与和尚反倒是比较少见……毫无疑问，眼前的两个就是后者，估计属于那种被骗上山之后就得老老实实的一直待下去，别说是结婚生子了，怕不是以后连女人都看不见。

不是有句什么话来着的吗，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

但是现在这两人可不是去当兵，而是真正的出家做和尚，而且也绝对不止区区三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经年累月的，整天都只能够对着同样年轻同样性别的师兄弟，以及不再年轻却还是同样性别的师傅……时间一长了，估计也就只有‘不在沉默中恋爱就在沉默中变态’的结局了吧？

——话说这结局似乎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因为不管是他们在沉默中恋爱还是在沉默中变态，貌似都是同样的路线指向……

裴辰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两人值得同情了，也难怪他们看见桔梗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住了。

“那个、那个……施主请稍等，我、我、我……我这就去通报师傅……”也许是被妖怪那莫名怜悯的古怪眼神盯得受不住了，两个家伙终于是回过神了，艰难的将目光摆脱万有引力定律从巫女身上移开，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回寺院之中。

“……”

“……”

寺院并不算太大，隐约可辨几分多年前香火鼎盛的痕迹，不过到了今天附近山下也就只剩下了几个小村庄，曾经的繁荣一时的市镇也在这期间的战火动乱之中消失不见了。生活资源本就匮乏的战国时代，如果没有了安全保障和繁荣的经济，那么肚子都填不饱的人们还会有多少心情去礼佛呢？

神泉和尚虽然也是一个有法力有德行的僧人，但是对于这方面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寺院从曾经的香火鼎盛到如今的无人问津，一天一天的衰败下去。如果没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会在他弟子一代，传承就终止了的吧？

再说了，毕竟也是已经老了，身为人类神泉和尚就算是有什么计划，也没有时间与条件去实行了。

“……你是……桔梗大人？”

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神泉和尚睁开了昏花的老眼，然后看着巫女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精光：“不，不对……你已经是死去的人了吧？但为什么还在留恋人世啊，无法安心成佛吗……”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巫女的本质已是非人。

裴辰挑了挑眉毛，他本来以为这个老和尚会首先向着一身妖气的自己发难的，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完全无视了自己，而是向着巫女一脸严肃的说道。

桔梗倒是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大师，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妖马炎蹄而来。”

她没有回答神泉和尚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的直接说明了自己两人的来意。

“为什么？”老和尚不为所动，眼神严肃。

“那是因为……”桔梗欲言又止，似是有些许为难，所以最终只是轻叹着道：“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仅此而已。”

“……”

紧紧的盯着两人好半晌的功夫，最终神泉和尚那肃穆的神色与坚定的眼神逐渐褪去，他无力地摆摆手，竟然似乎带上了一丝无法理解的怜悯：“炎蹄就在寺院后山的洞穴里，炼狱鬼被我封印在了山上的另一个地方……去吧！”

桔梗轻轻点头，然后对着裴辰示意了一下，就沿着庭院向着寺院后走去。

裴辰紧紧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看了老和尚一眼，也转身跟了上去。竟然就这么就可以了？不是应该按规矩来，大家先礼后兵，然后做过一场的嘛？……所以说巫女的魅力属性到底加到了多少点，为什么总觉得只有这方面是自己永远也没有信心对上她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裴辰眼神复杂的跟着巫女一路前行，很快的就来到了一个幽暗深邃的洞窟之前。

停下脚步来，桔梗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也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背对着妖怪。

“那个，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最后的情感所在，并非是表演？”

“……是的。”缓缓吐出一口气，裴辰点头道。

“如此甚好，如果这是最后的旅程——那么既是我的，也是你的。”巫女回过头来，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眉头轻轻舒展，微微垂下眼帘。

……

……

距离武藏国较远的出羽国。

后世称呼为山形县，某个小村庄之中。

“卧槽！”

脸上挂着僵硬的、形式化的笑容，从一个村民的家里走出来的契约者，一眼就看见了天边的那道血色的冲霄光柱，庞大的邪恶气息以及超乎想象的妖力从遥远的天际传达过来。互相之间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公里的距离，竟然也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可怕的威压与震慑。

“卧槽泥马勒戈壁——神久夜还没有脱困呢，怎么丛云牙就已经出世了？！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吗？！”紧随其后走出来的一个队友，明显也是知道这代表着些什么，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怎么可能……这很明显是其他契约者搞的事情吧！”

之前的那个契约者总觉得头皮发麻，摇摇头道：“我们放快手脚，附近的以前寺庙遗址里，据说就藏着佛陀石钵。我总觉得那口剑的问题就是与我们敌对的契约者搞出来的，所以最好就是尽快复活神久夜……妈蛋，要不然等到那口剑吸饱了血之后，根本就没有谁能够挡几剑——”

“队长他之前传来信息，说是对应西湖的燕之子安贝，和对应山中湖的龙首之珠都已经拿到手了，现在正在查探北条秋时和犬夜叉的下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天女羽衣和火鼠裘也能够很快的取到手……”爆粗的那个契约者看了一眼走出屋子，惊恐的看着远处的血色光柱，不断的跪地磕头顶礼膜拜嘴中念念叨叨的村民们，额头上蹦出一个十字。

他咬着牙，查看着最新的团队短讯，然后说道：“佛陀石钵……我们现在才在这里得到一些线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于蓬莱玉枝就更加是虚无缥缈了，连到底存不存在也不知道，神久夜那个婆娘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同伴却一直沉默着，对照着手里的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紧紧的皱着眉头。

“等等，我发现了一个线索，可能用得上……”

“什么？有屁快放！”

“那些村民之前说的关于佛陀石钵的传说，还有这个地方流传的即身佛风俗……你想到了什么？”同伴一窒，然后缓缓吸气缓解着脑内的压力，将自己想到的事情说出来，“白灵山，白心上人……我可不觉得这些线索之间是毫无联系的，接下来我们就去找佛陀石钵，如果找不到的话，白心上人也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你的意思是？”莽撞的家伙也似乎醒悟了过来，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真的是要封印或者击杀神久夜，领取了和我们相反任务的团队拿了丛云牙杀过来的话，我们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除非神久夜完全复活过来，达到全盛状态……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藏进白灵山，或者想办法利用白心上人的弱点，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可以和神久夜那样接下丛云牙的几剑的话，那个木乃伊肯定也是其中一个……”

“……”

就在两人商量着的时候，另外一边。

那道血色光柱的正下方。

“队、队长……”

金发碧眼的美女法师强自镇定的吞了一口唾沫，看着远方地平线拖着长剑煞气冲天的高大人影出现，然后逐渐逼近。刀疤脸男子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创，但是身上的气势却凝练到了极致，可怕的杀意波动足以将普通人的心神直接秒成白痴。

宛若鬼神。

全身带着威胁巨大的危险气息，满脸阴沉的刀疤脸男子，右手紧紧的握着一口紫黑发亮的魔剑，或者应该说是那口魔剑反过来抓住了他——因为剑上竟然诡异的蔓延出一根根触手，深深的扎入了他的手臂的皮肉血管之中，时不时的蠕动着，使得他一整根手臂都红肿狰狞，看着就让人心寒。

那种可怕的诅咒的力量，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出现了幻觉，似乎看见了天空被黑暗覆盖，大地腐烂，人人绝望而死的末日场景。

“梅丽丝……”男子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走到了女法师的身旁，才缓缓转头看去，“你们继续去追寻那五件宝物的线索，阻止我们敌对的团队完成任务……我现在去找上一次的那只团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暴戾嗜血的笑容，道：“那些畜生，要死了。”

“原来你拿了那块碎片是为了去取这柄剑？！——你疯了吗？！”章鱼博士猛地冲了过来，气急了似的破口大骂。

刀疤脸男子脸色冰冷，咬着牙赤红着眼眸：“我是疯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一天，想不到这么快复仇的契机就要到来了！但是我还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只有这口剑，只有这口剑，是他们绝对抵挡不了的力量，我一定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可是、可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这口剑不是要饮血吗？正好的我的金刚狼血统强化带来的超再生因子，能够让它饮个痛快，只要能够支撑着挥出几剑，绝对能够铲除一切……”

……

……

远方，不知名的深山野林中。

披着银白色的狒狒的毛皮，气息怪异的人影注视着远方的血色光柱，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那接连几天都没有消隐的、淡淡的巨大圆月，他察觉到了某种无法回避的死劫正在靠近，似乎死神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亡时间那样。

“我的机会……同时伴随着毁灭……”冷漠的自言自语。

……

曾经的西国地方，同样也是人迹罕至的偏僻山林之中。

断了一臂的犬族贵公子，突然停下步子，然后在一旁的抱着人头杖紧随其后的妖怪邪见畏惧疑惑的视线之中，转过头去，眺望着天际出现的光柱与气息。

然后，慢慢的，他的神色更加冷淡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屈辱与恼火的事情一样。

“父亲的遗物……丛云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