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不如归去

“罗兰殿下，我对您没有任何的不敬，请允许我说几句您不爱听的老实话！无论您是否承认，远东掌权者事实上就是一支造反起家的叛乱武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帝国当局的认可，朝野上下关于发动东征、收复远东行省的呼声很大，出于政治和国防因素，帝国政府向来秉承一个原则——禁止向尚未缔结盟友关系的国家出口具有战略价值的资源！你也知道魔晶是重要的工业能源和战略资源，既然帝国政府不承认远东叛乱政权的合法性，又岂能违背法令向远东出口魔晶？如果弗兰克殿下受到您的怂恿坚持这样做，那就等于资助敌国，必将遭受朝野上下的谴责！”

弗兰克听到他这番声色俱厉的警告，不由变了脸色。他现在毕竟还没有坐上皇位，老皇帝一天尚在，他的皇储地位就不能说绝对牢靠。真要是像约翰·劳尔指出的那样，沦为千夫所指的叛国贼，自身地位恐怕都难以保全，更不要提什么改革大计了。

约翰·劳尔趁热打铁，继续以唇枪舌剑向罗兰发起总攻。

“罗兰殿下看衰我的纸币发行方案，基于一个假设的前提，就是政府必定会无节制的滥发纸币。这实在很可笑，凭什么帝国当政者就一定要像您以为的那么愚蠢，一定要毫无节制的超发纸币？罗兰殿下，您在远东发行的银钞也是纸币，滥发银钞也会造成金融泡沫，请问您有滥发银钞的打算吗？”

“当然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有。”罗兰无奈地回答。

“那就更奇怪了！您本人能够谨慎管控纸币发行量，凭什么认定弗兰克殿下和帝国政府就不能具备同样的谨慎？难道您竟自大到了以为世上只有您一个聪明人的地步！”约翰·劳尔厉声质问。

罗兰摇头苦笑，无言以对。

“罗兰老弟，约翰这个人不懂礼数，说话口气太冲，你多包涵，我还想多听听你的意见。”弗兰克的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然而出于礼貌，依旧对罗兰和颜悦色。

“承蒙殿下赏识，可惜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罗兰意兴阑珊。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弗兰克叹了口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罗兰在与约翰·劳尔这场针锋相对的辩论中都全面落于下风，他该听谁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罗兰看出弗兰克内心已经做出选择，不肯当面表态只是为了给他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保留几分面子，于是也做戏做全套——表面上一脸失落，内心却很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罗兰接受弗兰克邀请，千里迢迢来到圣城帮他的“改革大业”出谋划策，虽然出于某些不言而喻的理由，没有贡献出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但是罗兰自问对得起弗兰克——最起码他没有对弗兰克说一句假话，敢于为自己提供的建议、做出的批评负责。

可惜，弗兰克对他的建议显得三心二意，从土地改革、农业改革、税法改革、宗教改革再到货币改革，罗兰给出的十分建议，弗兰克最多采纳了四五分，最重要的部分反而轻率地舍弃了，这让罗兰深感遗憾。

如果说弗兰克无法完全采纳他的建议是出于对他的戒备，是无法完全信任一个来自远东的叛党头目，或者是被约翰·劳尔这样的投机者迷惑了心窍，以至于听不进逆耳忠言，罗兰都不会太过在意。真正让他感到非常可惜的是弗兰克并不是那样的人。

这位皇太子殿下的性格非常矛盾，既有开明宽容、待人以诚的一面，骨子里又非常傲慢；他试图把自己塑造成礼贤下士、用人不疑的形象，也几乎做到了，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负，甩开别人的阻拦按照自己的想法蛮干；他很清楚自己正在进行的事业任重道远危机四伏，努力想更谦虚一点，更谨慎一点，可是总也遏制不住轻率浮躁、好大喜功的秉性。这种矛盾的性格使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开一个好头，可是能否善始善终？那就真不好说了。

罗兰这次为期一周的圣城之旅，认识了帝国朝野上下很多有分量的人物，但是结识皇太子弗兰克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相处时间虽然短暂，却深刻了解到对方的秉性和思维方式，认识到弗兰克的种种优点和难以克服的缺陷，假如命运终有一天会把他与弗兰克推到正面交锋的位置，罗兰自信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弗兰克殿下，承蒙您的垂爱，邀请我这个远东乡下人来到圣城参加命运云集的圆桌会议，转眼间我在圣城已经滞留一周，在此期间眼界大开，也结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现在是时候向您提出告辞了，很可惜我才疏学浅，没能帮到您什么，这是我此行最大的遗憾，预祝您的改革大计顺利推行，亚珊帝国早日摆脱困境，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把酒言欢。”

平心而论，罗兰觉得弗兰克对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设身处地想想看，如果敌对阵营的核心人物孤身来到自己的地盘，自己能否如弗兰克这般热诚相待？罗兰自问很难办到。临到辞行的时候，心头不免有些怅然。

“怎么……罗兰老弟，你这就要回远东了！？”弗兰克面露错愕。

“远东也有远东的难处，情非得已，还望殿下体谅。”罗兰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做好应对万一的戒备。

“我理解你的难处，唉……抱歉地很，罗兰老弟，你的难处或多或少与我有关，毕竟我们都担负着无数人的期待。”弗兰克感伤地叹了口气，伸手在储物袋里摸了摸，取出一本书，动情地对他说：“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到，当初收到我的邀请，你身边的亲友肯定众口一词劝你别来圣城，然而你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我身边，无私地为我提供了许多宝贵意见，罗兰老弟，我真的很感谢你，临别之前送你一件小礼物，既是感谢你的帮助，也是为我们的友谊留个见证，请不要推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