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可不可（中）

东八二四区那边，其实也没什么波折。

“山川女士”受左太之邀，前往那边确认近段时间状态可疑的陶琚，究竟是何缘故。不得不说，左太的眼力还是比较精准的，从陶琚借树血祭的手段，就辨认出是“美德协会”的根脚。

只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陶琚的那一套操作，根本就是罗南找个资料上大致合用的，随意传下。

原本这里会有些麻烦，可既然“山川女士”的内核都被替换掉，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到那里便第一时间代“美德协会”认下了陶琚，给那丧家之犬一个靠山，解决了左太的困惑，也给包括她在内的许多人一个勉强靠谱的解释：

陶琚显然是跟着唐立学坏的，而唐立又与“美德协会”关系匪浅。

不管是临时结盟，还是早有勾结，至少对唐立莫名的强梁行径，有一个说法。

“美德协会”在邪教组织的实力排名中，可能只算中下游，但这也要看区域经营。别的不说，他们在十二大区也算有点儿势力的，毕竟是实质上的“美容协会”，在维持生命和活力上比较权威；还有一点，纯粹敛财的导向，也让一些敏感的权力动物比较放心。

蛇语顶着“山川女士”的面孔，轻声道：“我和左太聊了聊，稍加引导，她目前大约是觉得，‘美德协会’是从您的姐姐，嗯，唐立的姐姐那边搭上线的。”

十二大区的“夫人团”，对“美德协会”还是比较认可的。

圈子就是这样，一个用了说好，其他的便是尝个鲜，也要先用用看。

只要“产品”确实跟得上，基本就能在这圈子里立住了。

蛇语并没在陶琚这事儿上多聊，而是稍微偏转了方向：“先生，目前根据协会、左太这两边的渠道，都能证实，唐立姐姐那边，确切地讲，是‘姐夫’杜史才那边，与黑日教派走得极近。嗯，应该还是康执政与黑日教派关系密切，他才要密切。”

对这点，罗南也从唐立这边的渠道，听到了些风声。

上回梅洙副总监几乎就是明示了。

蜥蜴的脑袋刚点了点，蛇语就又补充道：“另外就是，‘美德协会’与‘黑日教派’的联系也是很密切的。‘活性和灵性血肉’是‘黑日’力量的理想载体，‘美德协会’在这方面别有一格，所以多有合作。”

罗南吐了吐分叉长舌，若有所悟：“所以，十二大区这边的‘夫人团’与‘美德协会’多有联络，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嗯，‘美德协会’有客户追踪资料吗？”

蛇语秒懂，这也正是她想给罗南汇报的一点：“来之前我查阅了一下，近十年来，协会的大客户，官太太那种，有至少四起人间蒸发的情况；如果算上情妇，就更多了。嗯，男性对象更隐蔽，但也能发现三五起……这应该不是巧合。究其源流，好像从之前的陶洋大执政官就开始了。”

“活性和灵性血肉”的需求……“美德协会”负责“培育”，“黑日教派”则给予“处理”，那些十二大区的当权者则负责享用，这个链条很清晰。

罗南能想到其中的逻辑联系。

若真如此，唐立姐姐在杜史才身边，位置和作用就很微妙了。

唐立知情么？

罗南认真梳理了一下相关信息，问题是他虽然主控唐立意识，对他那个姐姐的印象却很模糊——哪怕是不知情，其实也没有太关心。

这个不得不说，原版唐立确实是头冷血的权力动物。

沉吟片刻，罗南再次震动空气发声：“这边的‘邪教组织’，从目前较深入接触的这两个……‘失落之国’和‘美德协会’来看，都与‘内地球’或‘雾气迷宫’有疑似密切的关联，唔，或许这也算是‘高能环境’的天然吸引与自然平衡。按照这个逻辑，‘黑日教派’没理由不是，尤其是他们那个教义。”

罗南清楚记得，“黑日教派”主张世界深处存在某个神秘“黑日”，认为高能潮汐就是“黑日”刮起的太阳风，相信能够通过修行、仪式接引“黑日”的力量。

这甚至更契合罗南的认知和局域世界观。

因此也更加可疑。

三个接触到的邪教组织，都有这方面的趋向，就不能算是巧合了。

“内地球？”蛇语还不是特别清楚“失落之国”这边的事，不免有些疑惑。

罗南便也回到当前事项上，但并未介绍这两天的侦察结果，只说：“有些东西需要你来辨识，没有提前说，是担心你有先入为主的印象……”

但他这么说，也足够蛇语浮想联翩了。

罗南不给蛇语多想的机会，让她将越野车掉转回去，行驶了几十公里，随便在路边一停，又跃上她肩膀，指引着她往一侧半坍塌的矿山里走。这里就有“失落之国”的“新道场”，算是与“废矿区”距离最近、且还有明显灵应的所在。

只不过，此地处于祷告圈层中央的，已经不是探下来的树根，而是一具辨不出原本模样的野兽骨架。好像有点儿跑题，但“失落之国”的“善信”“传功”们，解释得很好：

神树生长，需要播洒种子，也要有自然完整的生态，飞禽走兽、灌木草甸，亦不可少。

而就是这枯骨周边，依旧有点点萤火，飘舞飞旋，神秘诡谲，氛围极佳。

“怎么样？”罗南这回改以灵波沟通，更加隐秘。

蛇语沉吟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形成结论。

罗南并不急于得到答案，他也希望蛇语能够谨慎些，不要轻易下判断。

“这样的还有很多，不用着急，咱们继续。”

凌晨两点多，月轮便已没入西极地平线以下，天地间愈发幽暗。罗南与蛇语却是奔波不停，直到晨间又下了一阵小雨，他们才又回到越野车上，几个小时，奔波也有两百来公里，将“失落之国”在附近荒野区域的“新道场”大致看了一遍。

驾驶室里，蛇语认真梳理一路上的笔记，再加琢磨后，轻声开口：

“那些所谓‘道场’中呈现的，倒像是撕裂的‘灵’。”

“哦，具体说说？”

回来之后，罗南干脆就趴在中控台上，好像是一个格外生动的模型玩具，但他遵循蜥蜴的习惯，时不时“咝咝”吐舌，给蛇语的感觉就很奇妙。

蛇语愈发谨慎，她不会轻易下判断。但直接感觉到的内容，也不会有任何隐瞒，稍稍组织语言后，她便小心翼翼陈述：

“这些灵虽然已经被撕成碎片，但每个‘道场’中，碎片性质基本同一，有本能聚合倾向，只是‘粘合’无术，只能勉强存活于微弱的、且不太匹配的‘信力’覆盖范围里，可能‘失落之国’还会有下一步操作……”

中控台上的罗南示意蛇语继续。

蛇语轻声道：“如果这个猜测为真，再考虑到撕裂过程的损耗，这些‘灵’应该远比正常人的气血魂力强大。另外，存活于‘信力’覆盖区域的事实本身，就证明这些‘灵’习惯于类似环境，正常人的‘灵’更大概率会被‘香火信力’污染腐蚀，包括能力者……”

她自幼在八幡宫的神道环境中长大，接受最正统的巫女教育，又成为里世界知名的“咒法师”，在这个领域，确实是一等一的专业人士。

罗南耐心听着，并与自己的认知相对应。

然而，蛇语说到这儿，却没了下文。

罗南却知道，越是这般，她想得越多越深入，于是再度发声催促：

“往下说。”

蛇语犹豫了下，又道：“这几个小时，先生带我看了二十二处所谓‘道场’，但这些还只是‘失落之国’播洒下来的一小部分，越往中心城区，规模越大，分布也越密集……”

“还有一部分，没有明显灵应的，也没带你去。”罗南及时补充。

蛇语微微点头，再次翻动她的笔记，声音更低，但吐字清晰：“我观察的这二十二处‘道场’，寄托之物基本就是草木、野兽、飞禽、昆虫之类，但除了这些分别，每处的‘灵’，与出现在其他‘道场’的那些，性质都不相同，差异还比较明显。

“于是我有一个初步判断：它们并不是一个或几个特别强大的‘灵’撕裂、分化而成，而是有各自的特质。如果中心城区附近那些也是如此，这就太多了。”

中控台上的长尾蜥蜴没有回应，只用冰冷的竖纹黑瞳注视着她。

在这般注视下，蛇语倒是愈发平静：“成百上千的习惯了香火信力环境的‘灵’，绝不是一个小规模。我有这个身份之后，倒也看了些‘外地球’的邪教组织资料，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这类成气候的泛灵多神信仰教派，包括‘失落之国’，也不是这般。如此，倒不似本地生成……”

说到此处，她忽然一笑，直视中控台上的那对竖纹黑瞳：“这倒让我记起了家乡模样——当年的阪城，‘万神之城’的气象，或还能支撑得起这般规模。”

中控台上的长尾蜥蜴“咝咝”吐信，并未有其他回应，蛇语这边却是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不在此处的唐立，而且还是转发别人的，因为是下属向他汇报的口吻。

里面涉及一个叫“东幡”的“A类对象”，以及他的母亲万迪。主要内容就是那个万迪陈述的“失落之国”的最新教义，一株需要引导的、即将探入现实世界的“神树”。

“神树……扶桑神树大神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