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兵临城下

狄青,赤子红心,铁血军魂。 X

褪去战甲,褪去所有官家所赐,褪去一生赫赫荣光,白发披散若疯魔,赤**膛如初生。

左手执剑,执的是男儿热血!

放声咆哮,说的是....

我、为、贼、子!!

......

那是一种无奈,亦是另一种忠义。

是这个时代武人的抗争,是第一个掀起文人遮羞布的真正猛士。

......

沾沾自喜,以为大局已定的朝堂相公们,等来的不是涅面战神狄青和他的二十万大军,等来的是一套战痕累累、金光闪闪的帅甲,还有狄青的十二个字:

“宋之山河,寸土必守!”

“恕、难、从、命!”

......

“贱配军!!”

“国贼!!”

“乱臣贼子!!”

王安石失态的怒吼咆哮,却也换不来二十万北军为他的理想国度保驾护航。

一旁的文彦博一言不发,面若死灰。

完了!他知道,彻底完了。

因为降旨狄青,不但是文官们的一计杀招,同时也是一计险招。

成,则万事皆成;败,则彻底会激怒那个疯子。

现在,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唐子浩,没有人可以逃得过那个疯子的怒火,没有人可以在这场风暴里全身而退。

唐子浩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利用舍弃燕云的罪名,消除所有异己。

别说是换个太子......呵呵,这个局面,他就算代宋而立,也是易如反掌,顺理成章。

......

现在的文彦博居然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他希望那个疯子杀了他,希望他杀了王安石,杀了富弼,杀了所有敢于与之对抗的人。

因为,在这样一个已经一边倒的局里面,疯子杀人,说明他还是疯子,大宋还是大宋。

如果疯子不杀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疯子,不想再做疯子,他想做皇帝......

现在,文彦博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做亡国的罪人。

......

“不行!!!”

......

“癫王还没有赢!!”

......

“我们要联合所有朝臣以死相抗!!”

......

身边的王安石依旧在咆哮、依旧狂热如痴,文彦博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问:

“谁才是疯子?”

“......”

王安石被问愣了,“文相公说什么?”

“我说,和唐疯子相比,谁才是赌上一切的疯子?”

“......”

“......”

堂中陷入死寂。

......

癫王回京,已经是无可阻拦。开封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百姓们都在议论,癫王率众而归,已经不再是长幼嫡储之争,而是除旧立新之举,旧朝属官都已经携家带口的跑光了。

现在,皇城之内,三班六部几近停摆,紫宸殿五日不朝。

政事堂,除几位相公,连文书属吏都没有。

开封府尹跑了,听说与癫王有旧怨,怕秋后算账。

现在是老府尹包拯在危难之时担起了责任,这才没有开封治安彻底大乱。

民生百货要不是华联铺在全力支撑,不定得涨到一个什么样的骇人地步。

总之,大宋都城处在崩溃边缘。

很多人甚至在盼着癫王快点入城,早些回来,早些有结果。

整个开封城,就在这样一个肃杀、萧瑟的气氛之中度过了嘉佑八年的新春。城中别说年味儿,连爆竹贺新的动静都绝少听见。

号称不夜天、百年不绝客的马行街、州桥黑市,别说是夜里了,大白天的都是门可罗雀,生意惨淡。许多商家干脆关门大吉,只等时局一定,再议开张之期。

上元节,黄昏。

汴河之上,商船靠侧,民舟避让,河道正中,龙旗大舰分水开路,后随军舟数百,绵延数十里。

唐奕卓立船头,带甲,配剑,大红王袍迎着江风猎猎作响。眼神之中,三分狂怒、七分热切,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转过这个河弯就是回山,再往前......就是开封!!

“姐夫!”

猛然间,身后一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蓦然出声。

唐奕回身,疑然道:“宗麒,何事?”

“姐夫,咱们是回来当皇帝的吗?”

唐奕笑了,反问:“你想当皇帝吗?”

少年赵宗麒闻言,不屑地一撇嘴,“还是姐夫来吧,一点也不好玩。”

“哈哈哈。”唐奕放声大笑。“我也没兴趣,因为....不好玩儿!!”

......

转过河弯,回山就在眼前。

离的老远,就见一位老人临风立在码头上,唐奕不由向前一探,认出那是范师父。

急声施令,“停船!”

不想,范仲淹见唐奕有靠岸的意思,在岸上无声地一扬手,随之又摆了摆手。

唐奕一怔,知道老师不想他靠岸,只得作罢。

师徒二人无声对望,一直到回山已经甩在身后再看不见。

自始至终,未有半字交流。

......

等唐奕到了开封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本紧闭的城门竟是大开,涯州军毫无抵抗的顺利进城。

在码头一上岸,唐奕就感觉到了城中的萧瑟,上元大节居然漆黑一片,静若鬼城。

唯一在这样的夜晚还敢出来的人影,隐藏在码头的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唐奕,看着兵临城下的涯州军。

......

唐奕也看见了他,缓缓地走了上去,漫不经心地率先开口:“人都哪儿去了?”

“都在皇城下。”

“哦。”唐奕点着头,瞬间懂了。“这是要背水一战啊。”

抬头看向身前的人,“那你怎么没去?太子可是你外甥。”

黑暗中的人影向前逼近一步,露出一张唐奕无比熟悉的脸,正是曹佾,曹国舅。

“太子、宗麒,又或是你......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靠!!”

唐奕笑骂:“特么最精的就是你!”

曹佾说的一点没错,有区别吗?

没区别啊!

太子得国,他是皇帝的舅舅;宗麒当政,他是观澜元老;唐奕代宋,他特么还是观澜元老,皇帝最亲密的战友。

“行了!”

唐奕一摆手,现在没工夫和曹佾叙旧。

“明天找你喝酒。”

说着话,回身欲走,准备整队直奔皇城。

不想,曹国舅突兀一问,让唐奕怔了一下。

“以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唐奕停了下来。“和你喝酒需要身份吗?”

曹佾道:“我需要知道,按什么礼数来招待。”

“癫王,还是....”

“新皇!!”

“.....”

唐奕默然良久,回道:“兄弟。”

说完,大步向前,直奔皇城。

......

曹佾说最后的抵抗都在皇城,唐奕自然下令直奔皇城。

可是,出了码头,石进武、王守忠、庞籍、潘丰、司马光等人已经等在那里。

潘丰一见唐奕,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好险,狄汉臣帮了大忙!”

我帮你妹,唐奕恨不得掐死他。

看着这一帮自己的坚定“支持者”,终还是没有发火。

“走吧...”

“走吧!”潘丰一点都没看出唐奕的不悦,随声附和。“皇城那边,阵仗不小!”

....

阵仗不小?确实他妈阵仗不小!

唐奕一到皇城之下,都特么看傻了。

只见诺大皇城,不见多添一个守卫,所谓的太子党,所谓的中正人臣,几百口子排成一排,手挽手,肩并肩,组成一道人墙,把宫门挡的那叫一个严实。

文彦博、富弼、王安石,包括包拯、唐介,一个都不少,就站在最前方。

......

一面是巍巍皇城和百余紫袍文官,另一面是六万带甲,兵寒刃利。

唐奕看着这个场面,特么的都气乐了,真不知道这是一种愚蠢,还是一种忠烈!?

这算什么?

面对大炮和强兵,用生命去捍卫信念?还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

这就是大宋的悲哀所在,这就是文人政治的天真所至。

用特么圣人书里的道理麻痹自己,同时也妄想麻痹别人。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思考,以为笔杆子就是这世上最强的武器......

大宋如是,大明如是,大清也特么如是!

可是,你们特么用错地方了啊,老子就是个土匪。

“来人....”

“架炮!!!”

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皇城,对面的文官们一阵慌乱。

文彦博脸色煞白,可还是向前一步,表现出无畏之情。

“子浩!你也是读着圣人书的人,真要犯上做乱吗!?”

“来吧,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着话,挽紧身边的包拯、王安石,一副大意凛然的样子,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呵....”

躁动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有唐奕森森的冷笑。

“第一......”唐奕缓缓上前。

“你们应该感谢狄青,没有他,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第二....”

“我现在要见进去,谁也拦不住我!”

“哼!!”王安石冷哼一声。“乱臣贼子,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唐子浩!!你身为大宋嗣王,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今日却贪权夺利,兵临皇城,难道,就不脸红吗!?”

......

“唐奕!”包拯也开口了。“你是聪明人,当知我等所为的是大宋的将来!!”

“为了大宋,你不能进这个宫,更不能夺这个权!”

“听老夫一句,幡然悔悟,为时不晚!!”

......

“子浩!!”文彦博急呼。“醒醒吧!!你当年不授官,不贪权,为了官家远走涯州,那股赤子之心都哪儿去了!?”

“走了一趟西洋,连道理都不讲了吗?”

“你比谁都清楚,你身边那些人支持你,是要得到更多的好处啊!!!”

“他们,是不会让大宋更好的!!”

......

“脸红?”

“大宋的将来??”

“道理!?”

唐奕真的怒了,双目之中几欲喷火。

“好!!”

“那老子就看看谁应该脸红!?什么他妈的叫道理!!”

......

“你!”

唐奕一指文彦博。

“你!!”

再指王安石。

“还有你们!!!”

宫门之前所有的文官。

“和你们!!”

出乎意料,唐奕最后把矛头对准了身后的王守忠、石进武等人。

“此时此刻,你们心里有国家!!”

“有自己!!”

“有家族!!”

“有我唐子浩!”

“有大宋的将来是好是坏!!”

“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圣人!!”

“都他妈的有道理!!”

“可是,老子就问一句。”

猛一挥手,指向文官身后的官城。

“谁心里有他!?”

“你们想赵宗麟做皇帝,想赵宗麒做皇帝,想我唐奕做皇帝!!”

“想没想过,你们的老皇帝就要走了!?”

“他就要走了!!你们知不知道??”

“他一走,你们再也找不到比他对你们更好的皇帝了。”

“你们...知不知道!!”

“再也没人惯着你们,宠着你们....像苦行僧一样苛求自己,善待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

“知道......不、知、道!?”

......

唐奕红着眼眶,颤抖着嘴唇。

“从一开始,从我回到大宋......”

“从你们担心我,担心将来,担心江山社稷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有没有谁担心过他?”

唐奕咆哮着,哽咽着,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发泄出来。

什么皇图大业?什么江山社稷?对于唐奕来说,浮云尔!

所有人....

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关心天下,关心皇位,关心你是不是罪人,我是不是站着大义。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那老头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一滴鳄鱼的眼泪。

“你们不是读圣人书的吗??”

“你们不是心怀天下吗??”

“你们不是忠义报国,以死抗争吗??”

“那在你们广博的胸怀里边....能不能??”

“能不能给这个老头儿留一点点位置!?”

“当官都他妈当魔障了吗!?”

“连七情六欲都他妈扔没了吗!?”

“这就是你们的道理!?”

......

“去他妈的道理!”

“曹老二!!!”

“在!!!!”曹觉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从现在开始,谁拦在前面....”

“杀、无、赦!!!”

“喏!!!”曹觉瞪着牛眼。“全军听令!!

!!

“前进!!”

....

涯州军大兵压进,炮口前指,谁敢妄动,必杀之后快。

......

皇城之前的文官们都傻了。

一部分人被唐奕的怒吼所感,双目通红,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赵祯走了,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皇帝了。

另一部分人,则是被排山蹈海一般的涯州军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

文彦博与王安石对视一眼,皆是乱了方寸。

此时进退两难,生死一线,连王天真这种能说会道的巧嘴,都不知如何反驳,下意识对文彦博来了一句:

“怎么办?”

怎么办你大爷啊!!

文彦博想骂娘,特么让你坑出屎来了。

“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没说出来!!

突然,吱嘎嘎.....身后的宫门伴着木轴转动的尖啸,缓缓地开了......

李秉臣被李孝光搀扶着,缓缓走出宫门。

场中不由一静,只闻老大官高声唱喝:

“有旨意!”

“宣...癫王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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