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风萧萧兮

冰原上，搜寻小队在忙碌，连宓语、陈思这种闲人都参与到任务中，尽可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是搜索计划表中的倒数第六个地点，位于一条冰河附近，河道九曲十八弯，河面最开阔之处，足有上百米宽。

可惜，忙碌了几个小时，把附近都挖了一个遍，却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这个地点也排除了。”

欧拉将计划表中的坐标划去，眉头深锁，下令停止作业，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又白忙了吗？”

宓语从冰窟下钻出来，翻了个白眼，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陈思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冰河，发着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突然眼前一花，许多人影在他面前一闪而逝。

“嗯？！”

陈思打了个激灵。

这种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陈思猛地想起了十几天前，他也是在冰原上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子和男人的幻影，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太冷了，冷得出现了臆想和幻觉。

过了半个多月，他几乎都把这事忘记了，没想到，熟悉的一幕又再次上演。

一次有可能是幻觉，两次就未必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想到这里，陈思立即集中注意力，天眼洞察，冰原上的那些人影，渐渐地清晰起来。

那是一群穿着红黑相间长袍的人，人数约有一百多，聚集在河边。

那些人身上的长袍，陈思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分明就是猎人的制服，在袍子上还刺着协会的会徽，血色之弓的图案。在那些人影的正前方，陈思看到了上次出现的红衣女子和男人。

一望无际的冰原。

肃穆的人群。

萧瑟的寒风与缓缓流淌的冰河。

这一切，构成了一副充满了浪漫色彩的画面。

至他们的身份，在陈思心底，已经呼之欲出。

“猎人协会，从此时此刻起，就地解散。”

这时，那个男人，也就是秦万雄，终于开口说话了。话音刚落，便在人群中惊起轩然大波。

“会长，为什么？”

有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惊呼道。

“会长，白色恐怖真的不可战胜吗？它再厉害，也只是个S级凶兽，我们这里有3名S级，还有那么多A级和B级，大家一拥而上，难道还杀不死它？”

“都怪苏俄那帮孙子，背信弃义！”

“……”

秦万雄伸出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瞬间鸦雀无声。

“白色恐怖，不是S级凶兽，而是SSS级……此行，将一去不回。”

秦万雄缓缓说道。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色惊骇，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在他们心中，秦万雄一直是地球上最强的男人，是绝对无敌的存在，而如今连他都说出了“一去不回”这样沉重的话，那白色恐怖究竟强大到何等地步？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当初我建立猎人协会的时候，就确立了一个宗旨，协会是为了人建立，而人不是为了协会而生存。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猎人了，也不用背负所谓荣誉和责任，你们走吧。”

秦万雄留下这句话，便一步迈出，瞬间跨越了上百米宽的河面，向冰原深处走去。

红衣女子，默默地跟了上去。

“各位同仁，殉道的时候到了”

一个A级猎人站了出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决然的神色。

“殉道？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吧。”

有人自嘲苦笑，“我们这些人，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能阻挡白色恐怖分毫，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会长的良苦用心吗？他希望我们活下去，为华夏武道保留火种和希望。”

“没错，我们不能被殉道的念头冲昏了头脑。”

有人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人、两人、三人……不到一分钟，就走了几十人，留在冰原上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对于那些离开的人，没有人指责他们，而留下来的人，都默默地穿过了冰河，追随秦万雄而去。

在这群人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并肩走在一起。

“孩子，你为什么留下？”老人突然问道。

“老人家，你不也留下了吗？”少年反问。

“孩子，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已经老了啊。人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都早已一一体验过，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在末世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今更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在临死之前，想要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点事。但是，你年纪轻轻，有着光明的前途和美好的未来，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为什么要赴死呢？想一想你的父母，你的恋人，他们会为你伤心的。听我一句，为了你的的家人，回去吧。”

老人一声长叹，苦口婆心。

“家？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白色恐怖南下，华夏即将毁灭，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如果逃走了，回去怎么面对自己的家人，怎么向他们解释，难道要我带着他们逃离华夏，去海外苟且偷生吗？先贤曾经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这种时候，如果连猎人都逃跑了，那么还有谁能站出来呢？”

少年慷慨激昂。

“你，难道不怕死吗？”

“哈哈哈。”

少年仰天大笑，“天下万物，终有一死，何所惧之，何所悲之。老人家，为何要看不起我呢？我宁可战死荒野，也绝不苟活。”

说完，便大踏步追上了猎人们的脚步，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背影说不出的洒脱，仿佛不是去送死，而是回家。

望着少年的背影，老者浑浊的眼眶，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也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在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渐行渐远。

冰河的这边，阳光斜照，雪后初晴。而一河之隔，却是风雪漫天，远处的地平线边缘，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线蔓延千里，那是一堵直达天际的冰墙，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在大地上缓缓移动，所过之处，将森林碾碎、湖泊冻结，连空气都凝结为固体。

在这堵贯穿天地的巨大冰墙面前，冰原上顶着寒风艰难前行的猎人，比蚂蚁还要渺小一万倍……

陈思呆呆地立在原地。

老人与少年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中，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他终于能够确定，他看到的是八十年前的历史投影，猎人协会的先贤，慷慨赴死的一幕。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才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幕？

陈思意识到，天眼绝对是关键，但是……天眼再厉害，也不可能穿越时空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

“啊！”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数声惨叫，将陈思惊醒。

“好多蚊子！”

他刚回过神来，便听到士兵们的惊呼，接着，他看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