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章 止戈为武，一劳永逸

打扫清理战场，滕戣、滕戡乃至阵亡的齐军将士尸骸被好生收殓，大批的马军步军、粮草辎重、攻城器械......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指望相对地势平坦的黄龙府西面一隅城郭浩荡进行。兵锋所向之处一如既往，就是要凭借如今雄厚壮大的实力横扫碾压，趁势席卷侵吞金朝残存疆域全境，而教女真人的政权彻底灭亡。

任金军如何殚精竭思的试图抵挡，却也只能是死尸枕籍、伤亡惨重，且丝毫阻扼不住齐朝大军往北侵吞的势头，如今已是实打实的灭国战争，任你使出甚么策略计谋也全然不济事，往大了说，拼得就是两国的国运声势，往少了说拼的就是军旅的战力以及将士的性命，而显然到了此时虽还不算拼光女真部族所有青壮儿郎的性命，但也已是七损八折，金朝也已然再耗不起了......

然而对于临危受命，坐镇黄龙府的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完颜希尹，噩梦这也才刚刚开始。

做为金朝开国功臣当中曾参于反辽、建国等诸般大事当中谏策提议的完颜希尹，本来便曾是完颜阿骨打身边影响力最大出谋划策的元老重臣。虽然女真建国之后，不似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完颜兀术等重将那般亲自率领兵马南征北讨，但也是在金国朝中杖节把钺，为建制施政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如今教也曾担任元帅右监军调兵遣将，主持战事的完颜希尹全权掌管黄龙府防备要务，也是因金朝能统军御战的将才伤亡凋零，非是以他这等在金国朝中威望极高的元老勋臣镇住场面，恐怕黄龙府中军心震恐涣散的守城军马，在承受几轮齐军围城的几轮猛攻之后便将彻底崩溃......

只不过如今完颜希尹也已意识到，围绕着黄龙府这一场将彻底奠定金朝沦亡与否的要紧战事，恐怕十有七八也将是个死局。

然而完颜希尹在金国朝中不止被赞作善于谋略，有远见卓识，他骨子里也依然带着那股白山黑水中磨耗出来的剽悍民族的凶蛮与彪悍。如今他要做的，也仍是殚精竭虑的要死守住黄龙府，哪怕拼光了城中诸部儿郎。虽然这也终究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事，然而萧唐大敌、劳师远征，倘若久攻不下，也未尝不会顾及到南面同样于他势成水火的宋人动向。

只要能熬到齐朝撤军，虽然辽东又有大片的疆土沦亡，可好歹能保住国家政权，仍有喘息之机。女真部族既曾兴于按出虎水，周围连接着大、小兴安岭漫无边际的山大林密，地势山峦重叠、林莽如海，也如塞北茫茫大漠那般，残余族人避走迁徙，纵有大军来伐，多半也要扑了个空难以一网打尽。大不了再过回当初那等在苦寒的险山恶水间挣扎求生的苦日子，再蛰磨熬个十几、数十年，女真诸部也未尝不会有再出头崛起的时日，当初世代苦熬忍受辽人奴役压榨，不是一样教俺们趁势兴兵起事，吞并得那庞大的江山？

只是曾打下这片江山过上了纳福享乐的日子，金朝君臣权贵哪个又肯主动舍弃下北地相对人烟辐辏的繁华去处，而将黄龙府、会宁府等仅存的州府拱手让于萧唐？到了这个时候，再想逃也已是晚了，萧唐御驾亲征统领得齐朝大军继续北进时，也已调兵遣将，派出的诸路军旅如般将触角在金朝残存的领土内蔓延开来，分拨占据得各处道路要隘，做势要将金朝君臣一网打尽。

既然完颜奔睹破釜沉舟的险招终究不能成事...如今金朝也只得收缩剩余的兵力，固守黄龙府了。按照完颜希尹的计划部署，不得已只有固守城郭，据此尽可能消耗萧唐的军力与粮秣。不再会有援军、更不能指望敌军会在短期内退兵，也唯有竭尽所能死抗到底而已。

直到齐军军旅终于抵至黄龙府外数里之外的距离，城头上惊慌着奔走相告的金军眼前城外四周结成极为壮观的军阵浑如浩瀚的汪洋。极目望去，遮天蔽日的旌旗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从行进而来的大军当中层层竖起，而那无数面旌旗之下，乌压压一片片气概萧杀森严的齐朝将士浩荡挺进......

城头上惊慌无措的金军守兵慌张探觑，眼见城外大批的齐朝军马虽然集结扎阵，可似乎暂时并没有打算发动攻城的趋势。然而直待各部猛安、谋克连忙攀上城头眺望时，他们脸上绝望之色却已是无法掩饰，因为以黄龙府西面一隅为主，大批列于阵前的齐军力夫，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搭建固定底座横轴，眼见一具具投石炮具，又要在黄龙府城前高高竖起，而一片片绞盘上弩弦也早被张开，放置上根根如铁枪也似硕长驽矢的弩车，也在一众军夫的推动向缓缓向前，成行成列的，将巨弩锋头朝着黄龙府城郭上对准过去......

便如按原本的轨迹，当初女真大军悍然南侵、势如破竹，且围攻东京汴梁之时利用缴获的宋、辽朝投石炮具，也曾环汴梁支架而起，而也曾终日猛轰墙头的情形一般。

利用黄龙府西面相对平坦的地势，齐军明显是又要动用诸般投石炮具轰击毁坏城郭防御工事，消耗城中军资与震慑金军守兵。而黄龙府内仅存的一万五千守军再试图以填人命的防事出城奇袭，恐怕也多半无法成事而白白损耗军力，如此处境险急、进退维谷，而终究无法陷入龟缩于城中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直到矗立在齐军大阵前方，浑如高耸木塔的投石炮被搭建起三十余座，也尚还没有形成当初猛攻燕京之际还列在城外的炮阵规模。萧唐便以经军马接引旋即赶至的军器监主事，兼领受今番战时炮手行营都统的凌振指挥诸营炮手向黄龙府城墙发动炮石轰击。

毕竟以辽东地势，随大军输送诸般投石炮具等攻城器械数目有限，前几番强攻城郭战事也消耗了大半炮石火器，而在黄龙府外就地取材大兴土木，也将士旷日持久。今时不同往日，不止是几路大军日常庞大的军需数额消耗实在太过巨大，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句话也有着它的道理，萧唐建制登基这还时日不久，便北往大漠、东征金国而远离朝堂，不得亲掌国政，如此拖延的时候越久，便越容易引发动摇齐朝国本的危险。

在这一点上，如今坐镇黄龙府指挥诸部守军，且也以善于谋划而闻名的完颜希尹判断倒也的确丝毫不差，齐朝大军的确侵吞之势难以阻挡，可是那厮们的确也无法积年累月的长久磨耗下去。黄龙府攻坚战的双方将士，要拼得无外乎是谁能熬到最后，要么是金军熬到齐军久攻城郭不下，萧唐久不在朝堂也易引发得国内生乱，南面又有宋廷虎视眈眈，而终究不得已而撤军南返，给金朝留下东北半境的残存领土；要么便是齐军付出一定的伤亡，耗到黄龙府城内守军兵尽粮绝，再马不停蹄挥军北上，将金朝君臣一网打尽，把金朝政体彻底摧毁......

而坐镇于黄龙府城外齐军大阵帅帐之中的萧唐断然下令，即刻向城郭发动猛攻，心中也暗付道：就算死守黄龙府的残余金军要抵死顽抗到底，以为有能耗到我军不得已而班师撤军的指望，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我又怎会不知？今番灭国大战，为的就是一劳永逸，否则贻害无穷，又怎能再给女真卷土重来的机会？

且看你这厮们又能耗到甚么时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