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3章 招抚川蜀,家兄的遗训

几日之后,秦桧、张俊等人可算也能安下心来,因为他们终于盼来萧唐宣召入殿,且也得好言宽抚。

萧唐也言明因为岳家军这支精锐之师务必要招纳安抚,但涉及到秦桧、张俊与岳飞统领的这路军旅之间的刻骨仇恨,为避免已经归降于齐朝的宋臣派系之间爆发仇杀,而仍将引起动乱,也唯有预先分头调停安抚。

如今既有齐朝撑腰,秦桧的反应自然是“感激泣零”,当即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嘭嘭作响,高呼圣上洪恩,微臣虽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不能报答万一,但也必要尽心为国,不遗余力而为陛下分忧。

张俊也是跪谢山呼万岁,又使出他当初迎奉巴结宋廷官家权贵的本事,巧言令色,不但对萧唐歌功颂德,更是上禀要进献他收罗的奇珍异宝,以讨圣上欢心......

正史里面巴结宋高宗赵构,非但进贡异宝,且供奉排场超过满汉全席的御筵饕餮盛宴那套路数,如今遮莫是要用在我的身上?萧唐心中冷笑,但对于张俊要进奉的一切好处也尽行笑纳,如此也向他传达出一个讯号:你如此这般恭顺善于迎上,朕当然也不会亏待你。

而除了少数拒不肯接受齐朝官诰的宋廷刚烈臣子,要一股脑接受安置宋廷降从的文武百官,秦桧终不可能顶替许贯忠、刘彦宗仍做齐朝的国相。为重赏厚封秦桧、张俊这等“深明大义,心诚降齐”的宋廷中枢勋臣,萧唐许以地位相当于地方上执政大臣的宣抚相公要职,任命秦桧、张俊分别至两浙、江南上任,如此不必在政权中枢受节制约束,也是为他们能够贪赃枉法创造出最为有利的条件......

对于萧唐的安排,秦桧虽然有些不满与张俊的官爵对等之外,但是基本也能接受。好歹能保住家业财富,当初自己既然能以归宋臣子的身份用尽心思伎俩,终于成为宋廷国相,如今也得齐朝重用,现在的秦桧也仍幻想着自己以后又未尝不能再位极人臣,把持大权在手。

而除了秦桧、张俊这等萧唐能揣摩得清他们秉性的贪婪权奸,宋廷降臣当中也尚有许多史载中声名不显的人物。也是忠奸难辨,要梳理忠奸顺逆、良才庸臣,也是宜稳而不宜急。与此同时,齐朝晓谕原宋境治下各路州府宋廷皇帝以降,招抚当地文臣武官归从投顺,等候任命安置。

当中便有本来重兵把守,且如今由吴玠之弟吴璘凭借着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势抵御齐军,坐镇指挥益、梓、利、夔这川峡四路诸部宋军将士的统军主帅听闻齐朝代宋已成事实,是否就此降伏归顺,如今也势必要立刻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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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州路属于川北重镇,交通要冲的巴州宣抚使府署官衙。

本来官居川陕宣抚使司参赞军事,权掌枢密机宜文字职的能臣刘子羽督管军马建立面北抵御齐朝的战略防线,于川北一带致力于通商输粟,揖睦邻援,饬兵练卒,扼险待敌。然而当宋朝官家退位降齐的消息传至蜀地,刘子羽也不免如遭雷殛,捶胸号泣,国君天子竟然也归从了逆贼萧唐,宋朝已亡,再殚精竭虑的治军治民,仍要死守川蜀之地却还有甚么意义?可是萧贼谋朝篡位,如今就算胁迫官家退位,又如何能投从他效命!?

当刘子羽两相为难之际,又听闻齐朝也已派遣使臣前来交涉,而如今替代其已故兄长而接管川陕宣抚使司的吴璘,竟然瞒过他这个权掌枢密军事的要臣。若有所察的刘子羽立刻奔赴巴州,直闯宣抚使府署官衙,也正撞见正与吴璘相谈甚欢的齐朝使臣柴进。

府署节堂之内的氛围一时间甚是紧迫,然而刘子羽虽擅闯节堂,吴璘仍挥手示意闻讯环聚于节堂门口的军士尽皆退下,又对刘子羽叹声说道:“刘相公,我知恁执着性烈,仍是不肯降从齐朝,故而未曾知会,还望恁能体谅。”

刘子羽满脸愤慨,不禁忿声言道:“吴宣抚,你难道当真要归降萧贼?令兄为国家社稷疲奔命,忠勇武略,扼川陕要害使齐贼终不能侵犯蜀地,如今你要是降从于萧贼,却不是点污了令兄与吴氏家门的声名?”

吴璘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刘相公,恁当初对我们兄弟二人有举荐之恩,筹谋方略、临阵机变,素来也与家兄相辅相成,但是恁到底仍不知家兄心思。事已至此,家兄遗训,也不必再要瞒过刘相公了,彼时家兄卧榻弥留之时,却曾嘱咐告诫我倘若齐、宋两朝南北并立,长久对持,我等身为大宋行伍军将,固然须恪尽职守,戎卫疆土不得有分毫怠慢。

可是我川陕宣抚使司虽然有刘相公、赵相公等能臣尽心辅佐,屯军治民,可与齐朝陕西韩经略督管的众部雄兵南北相抗,被牵制于川陕一隅,只得坚守,也终究无法扭转大局...宋廷到底暗弱,终究难以与齐朝抵敌,而倘若京畿、京西诸地沦陷失守,就算朝廷尚能苟安一时,恐怕早晚仍难免要为齐所代。届时我等川蜀孤军,已尽了宋臣的本分,若是大局终难改变,按家兄所言,便降从齐朝,也不必再执迷久耗下去。”

吴璘朝面露惊怒之色的刘子羽望去,又道:“何况如今汴梁轻易失守,就连官家也已降从了,我等仍是枯守川蜀,却又有甚么意义?我确实已打算下旨晓谕诸军将士,就此归从于齐朝,这也正是要遵循家兄的遗训......”

在旁的柴进也轻咳了声,站出身来,对刘子羽劝说道:“久闻刘相公有济时远略之才,非但精通经史,已能治军用兵、通晓韬略,在下闻名久矣,也素来仰慕。只是如今形势如此,刘相公却又为何恁的执迷?若说仍是秉承忠烈臣节,誓死不肯背负国家,可如今宋朝国君已受我朝陛下爵禄,永为治下顺臣。刘相公仍要率部死守川蜀,这又是在为谁尽忠?”

刘子羽冷哼一声,又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便是周朝柴氏子裔,那又唤作甚小旋风的萧贼身边近臣?就算萧贼胁迫圣上降从,可他到底是以谋逆篡位的逆行夺宋室、废正统,纵然诡辩粉饰,说甚么顺应天意民心,也依然是煽惑黎民举事的乱臣贼党,自古君令臣行,道经纲常,且不可逆,纵然萧贼如今夺下中原江山,也须知仍有秉承忠烈气节的臣子不会屈从于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