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魍魉

要说咱这一辈子，虽然不敢说含着金钥匙出生，那怎的说也得有把银汤匙。二十大几个年头受过的惊吓不多，这次顶了个司天少府的世袭帽子，手里第一个干活就出事，心里头那个力否说有多憔悴。

就一只中国式鬼脸娃娃就搞得我和大宝无暇分身，这一下我坐起身望透周边，这棺阵之中，只剩下十几条崩断的半高麻绳吊在横梁砥上摇摇晃晃，那一看其余十二具红裙童尸哪还有影。要说不怕，我那心里是一阵接着一阵打鼓，没底。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怎的，漂泊呗。

“宁静的夜空中”我心里这么想着，可回顾一下现实，身处阴冷的陵墓中，森然的劵室大殿，在一抹泛绿的浓雾阻去我双眼的视线后，棺木阵中传出几声响动，我心中咯噔一下，心眼提到了嗓门处，心想不好，可能是那其余消失的一十二具红裙童尸现身了。

大宝低着头喘着粗气，一手搭在我的肩上，说：“六子，宝爷我是真的得歇会了，你去瞅瞅，要是真有什么不对，那我再给你打气。”

我臭骂了大宝两句，人朝着几处棺口的位置徐徐前进，这离得近了，就听得声音愈加作响，我身下不敢马虎，提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就感觉整个人除了在高度戒备中，又跟当时看过一本叫漫威漫画里出现过的三百六十度环球眼一样。

“咚，咚”一阵阵响，听着像是棺口和什么东西碰触在一起发出的。射灯里，我举目望尽，那些原先被大宝撬开的朱红棺材，除了我们边上的那口，其他的不知何时又全都合上了棺板。在其中一处位置上，更是有一口在我的射灯里放肆的颤动，幽暗中回荡的声音便是出自那里。我呼出了一口长气，手心又在铲具上捏了一把实在，这才稍微有点放心的朝那口棺木走去。

话说回来，那棺口在我走近后丝毫没有收敛，夹杂着一两下，声音更是大作，听得我也是胆颤心惊。我心中暗自打定，等下棺口里要是真敢蹦出个啥，照着手里先给它两铲子再说。就在我离着棺口只剩下两步子路的时候，猛然间一道黑色人影从棺口背面蹿出。虽然我已经模拟了无数次场景，可当真遇到，还是不免心头一紧，人倒退了两步，手中铲具抡着劲拍了出去，可哪有如期而至的扑咬，我那两铲子狠劲全部打在了黑暗中，落了个空，硬是没给自己整出个内伤。

在细一看那棺口之后，蹿起的人影又哪是什么红裙童尸，一个五旬老人戴着幅盲眼墨镜，口鼻都用黑布遮挡着，扫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立在棺木那头，不是九爷爷那还能有谁。

我这才记起，这一道来的不还有九爷爷么，怎的和那红裙童尸过了两手招就紧张得把这茬都给忘了。不过这结果，我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对着九爷爷：“爷，你这时杵在棺口背后，是打算把你家小六子给吓死么？”

九爷爷绕到了我的身边，收起了手上的桶铲，说：“大宝把那棺板子的七寸大钉都给翘崩了，我只能一根根拔出来，然后在斜着打入，所以这才搞出了一阵动静。”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麻绳下不见影的一十二具红裙童尸是给九爷爷装进了棺口子里，接着又给盖上棺板子钉死在了里头。

我说：“九爷爷，这不是那个苗人弄来养鬼的地儿么，怎么的也能养出粽子来。”

大宝歇了一会这时也赶了过来，听我谈起，也接着话头说了去：“他娘的，这些小娃子除了是粽子，那满脑门子疙瘩窝里还长出一根根跟头发似的恶心东西。”

九爷爷说：“刚我在边上候着，听着你们的对话，说起童尸脑子里有黑核，突然想起这陵墓之中，还有一样东西叫缊虫，是人死后，极阴之地产生的一种有别于蛆虫的生物，靠的是吃人的脑子和肝脏存活，这古时候入葬的高官皇族，为了避免陵墓中尸脑会产出这种缊虫，尸身遭到破坏，会在陵墓的四周种植松柏树，除了意义尸身能像松柏树一样万古长存之外，还能有效防止尸脑衍生缊虫。”

我这才想起，进入道观之前，确实有点不同，那往常去的观光或者别的皇陵区域，里头松柏树种植得跟不要钱似的，现在回想起来，整个官山陵堆的范围里，肯定都没能瞧见一株，也殊不知这里头还有这份讲究。

大宝这就有些不明所以了，说：“可这缊虫和粽子不还是两码子事，有啥关联。”

九爷爷笑了一笑，接着又说：“这缊虫要是普通的也就罢了，吃光了脑子肝脏，一百来个日夜就得身死，在棺木之中做不得怪。但我曾经知道，早年有一伙卸岭力士，他们游刃于广西滇藏一路，去过苗疆深山里捣过崖墓，在那峒民山里折了不少人，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给这缊虫夺去了性命，后来，我无意中一次和那伙经历过缊虫事件的卸岭力士搭了伙，听他们说，苗疆崖墓里的缊虫有别于中原封陵中的，山里的峒民利用五行养鬼之术搭着五阴之命在崖墓里养着的，那缊虫就得成了精，峒民里头又叫做魍魉，这魍魉传是树木之怪，山川之精，能够依靠尸身进行蠕动捕猎，实则也还是缊虫进化来的，只是这魍魉有别于普通缊虫，它们以线性虫体存在，要是吃光了尸身脑子和内脏，那它们就会在脑子中筑巢休眠，直至有人无意过渡了阳气唤醒它们。”

大宝这一心想，大腿一拍，怪叫道：“他娘的，宝爷刚往那秃头窟窿洞里瞧去，就是想恶心恶心，却引出把头发一样的虫子想吃我的脑子。”

我想起大宝之前蹭着那月球一样的疙瘩头皮，还来来回回几个反复，打着哆嗦说：“刚我那远处一看啊，还以为你小子犯了病热吻着尸体来着，确实有恶心到。”

九爷爷听大宝还有心打趣，也是笑了起来，说：“还好你宝爷就给叫醒了一具，要不然咱们就都得给一锅烩了。”

劵室的棺阵之后，一座冰雕大门散发着寒气藏匿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