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祝酒笙歌舞

命悬一线。

肃静的山林中串联起一阵呼啸。咻咻的尾音让人以为是流星划破了长空带起的声响。我闭着眼,凝听着绝境下死神舞出的吟唱。萤火似的光点摇摇曳曳肆意在风中,我心想这可能就是将死之人长眠前的影像,可等了良久,如约而至的疼痛仍然没有传来,仰倒在地上,就听得窸窸窣窣的许多脚步声。

“不对”我明知这山林之中只有三个人,怎的就能凭白多出这一阵声响,我艰难的睁开眼,看着过山黄蹬着血红的大眼,血浆顺着毛发滴倘在土地上,两只巨爪高举,斜成四十五度角悬立着。让我错以为是仙法之中的定格。

“呼”一口长气,我这才瞧见阿麻在边上莞尔一笑,多有大难不死的意思。仰在我边上的廖凡差不了就快失禁了,可眼下也是躺在地上一阵嚎啕大笑。四周的火光,无数的青帕圆衫,看他们跪举着连弩,箭尾上的悬节绳锁从四面八方连向着我头顶的过山黄,绷直着。

苗民狩猎,擅于箭头淬剧毒,连弩尾后拴带着铁索,只要射中了目标,几乎都是穿关节而过,因为有倒刺,越是挣脱箭头就陷得越深,两者加在一起,四五米的过山黄当场毙命。

黑苗王穿过众人来到我的跟前,鲜出奇的伸手拉了我和廖凡一把,说:“阿麻来的路上摆了引路石,虎啸龙吟动静来得又大,边上不远的寨子传了消息,这才由我带着众人赶了过来。”

小天孙无事,苗民自是皆大欢喜,对着我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等到回了鬼侗寨,天色已经初亮,红日打东边升了起来,我和廖凡疾走了几步,靠上就要进鼓楼的黑苗王,问:“既然证明了事不关我们,寨子里扣押住的那位朋友是否?”

黑苗王停下脚步,回身看了我们,扬手示意,并说:“还请放心,几位动了筋骨,暂且在寨中小憩,之前的误会大可不必挂念。”

阿麻在黑苗王的授意下,领着我和廖凡去了一处腾出来的屋子,说了些许话,使我安了心。疲奔一日,加之劫后余生,寻着床铺,眼睑不听使唤的闭了去。

醒来时借着窗户透进的光亮,才知已是黑夜,我见睡在边上的廖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心下一阵慌乱,睡意瞬间全无,只以为是黑苗王变了卦,胡乱猜想起来。

我随意穿了衣物,前脚刚一踏出屋门,却看得门外早已派了两名苗兵。

想是等了已久,见我出来,两名苗兵立刻就迎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又不像看管,我这才发现,寨子中凭白多出了许多喜庆,家家户户张着灯结着彩,远处偶尔还会伴来一阵嬉笑打闹,像是在歌唱。

任两名苗兵领着,我来到了寨门后之前的空地上,原先的高台处,现在搭成一个花架子,下边篝火生得旺盛,诸多的苗家姑娘围起跳着竹竿舞,边上芦笙响得轻快。

我还没明白过来,却让几个苗民且笑着拉进了场合,一个看起来还算清甜的苗家女孩,跑过来突然拉了我的手一把,喜上眉梢,用苗语唱了一段。后来我才知道这首听着有些意思的民谣内容为:

朋友远方来也,满堂生光辉,自古无酒不成席,先敬酒一杯。

相逢是缘份哪,相聚是机会,朋友来了有好酒,千年碰一回。

这份心也诚哪,这份意也切,请君再饮一杯酒,酒醇情更热。

相识已难得哪,相知更可贵,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喝就喝个醉!

想是苗家特有的劝酒歌,当下没能听懂,我却也猜得几分意思。喜庆的场合不离于喝酒,瞧上边桌一处无人的酒樽,我拿起就要礼貌饮尽,可对头的姑娘却是止了个手势,将我手中酒樽夺去。

会错意?我尴尬了几分,可哪想姑娘夺走酒樽后,换起一口大碗递到我的跟前。

这时候阿麻从边上的人群中挤出。拉起我的手接上酒碗,笑了笑,伏到我的耳畔大声说:“小阿妹敬你是英雄,英雄就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许是见了阿麻说话,对面的苗家姑娘脸色红了起来,等酒碗到了我手上,人便是几分羞涩的避开。

生死都担待过,一碗烈酒又算得上什么,我仰头饮尽,感觉一丝冰凉并着火辣流进咽喉,阿麻大呼一声好酒量,拉上我向人群中穿行。

此时的高台上摆了几张有年头的“挡水线”,也就是少有的矮长酒桌。大宝和廖凡正坐在那处,看脸色,已经喝了七八分,见得我来了,红着脸扯着嗓子笑骂道:“六子,你他娘一夜不见就成英雄了,让兄弟我好等,就怕那指头盼不住你回来就没了。”

黑苗王见我上了台,亲身往挡水线上拿了两碗酒,走到我的跟前,说:“先前寨中多有怠慢,起了不少误会,这歉意尽在酒中,老朽先行干了。”

黑苗王先行敬酒,那在寨里说出去得是多大的荣耀,打鬼侗立寨以来还从来没有过,更别说是外乡一汉人。

廖凡见我迟迟没有伸手拿酒碗,愣在那处,走了过来,轻捅了我一下,嘴唇蠕动,细说:“接了,林子里,你舍命救的阿麻和小天孙,苗王是瞧见了,英勇不说,单是那份大义,都足够鬼侗的寨民将你当成恩人对待。这场酒宴就是特意为你办的。”

我也并非不给面子,只是这前后两日,寨子里的苗民态度反差也是太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苗王喝完,我也是举过了手一饮而尽。

两人倒着空碗不见滴酒,黑苗王呵呵干笑了两声,说:“好,连兄弟真是爽快人,可我苗家亦不喜欠人,今日,我就代表鬼侗还你一个恩情,好做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