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遗址边的流沙

我自认为和大宝顶着一身本事,加上巴锡这个土尔扈特人在沙漠中的天赋,要找那真有其事的黑水城并不困难。只是这许多遗留性的历史问题,巴锡回答不上,说上哪,都只能给我个大概的回应,真是欠缺个老学究。

老长者可不是膏药骗子,姓乔,名学文,是西夏国际组织的一个荣誉教授,五十来高龄,却已是研究了西夏史将近三十年,进过五次沙漠,若说是西夏通也不甚为过。和他同行的想法,大多出于此处。年轻女孩叫乔以沫,是老长者的侄女,和那个不爱说话的年轻男子宋桥一样,都是老长者带出的学生。倒是那一对夫妻和这学术队没什么直接关系。像是男的叫楚正,女的叫楚相随,听老长者说,学术组织的经费常年不足,几乎每年对于学术进行的研究都是靠民间募集资金,因此,捐助方也会提出各类的附加请求,那两人说是港商,喜欢挑战极限,捐助了学术团队,要求就是跟着教授一起寻找黑水城,体验荒漠求生。

按上事先和寺庙的约定,纳了香火钱,重新砌好了碑亭,这时太阳已经掉进了西边,我们告别了最后的一站大云寺,赶着两边加起来的十几峰骆驼上了路。

往后的沙漠,再也没有来时的如此通畅,古河道没入了地下,偶尔的戈壁滩也没在瞧见,参照物跟着都少了。放在巴锡眼里,每个方向也都要确认上几遍才敢前行。

入了夜,风沙小了许多,驼队间的交流没有白昼来的艰难。

最前方的巴锡停下了领驼,人四处在沙土间翻找着什么。乔教授看着,转向我们说道:“你们这向导朋友能耐不小。能够靠着沙漠中细微的沙土变化和不多的植物辨别古河道,就是我来了这么多次沙漠,也从没见过有这等本事的人。”

大宝听那教授赞扬,得意着:“没什么,土尔扈特人,天生的沙漠行者而已。”

乔以沫说:“这土尔扈特人我们也找过,据说他们最不愿意看到外人来打搅黑沙漠的宁静,怎么眼前这个却不是?”

“那得看是什么人才能请动对不。”大宝有了颜色,染坊立马搭了厂子。

我瞥见驼峰上,乔以沫拉下头巾,朝着背对的大宝吐出了个鬼脸,喃喃道:“什么人?看你中午拿铲的手势和劲头就知道了不是,除了矿民,也就另外那个职业了。”

大宝听着不对头,怕是暴露了,回过头看向我,却见我皮笑肉不笑的,想必早知道了情形。好在这也没什么,某种关系上,考古学者和我们这一职业保持着微妙的媒介,互通点信息,横向交流,放哪都有发生,毋须避讳。再说就他那两下,放在一个老学究眼里还能逃得过法眼,小妮子都给看出来了不是。

在这天地一色的黑夜里骑坐在驼峰上,颠簸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是寻着了一处残檐断壁的古城遗址。

“你们先休息下,我去找些水源。”巴锡说。

人仰马乏说的也是这个时候,大概的眯了下眼。也没想过了多久,就觉阳光的刺眼照进了破石屋的残缝。翻个身还想接着睡会。却听到远处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响笛。原先的倦意被我抛之脑后,我紧忙站起身,点了一下人头,却发现乔以沫和巴锡不在,心道不好,这两人莫不是出了事,只好叫醒其余人,脚步刚踏出屋子,却看到巴锡人枕着蹲坐在地上的骆驼睡觉,而边上找了一圈,也不见乔以沫身影。

“笛声,笛声是那边传来的。”站在屋檐上四处探望的宋桥指着一处高喊。

几人寻着遗址外的方向跑出了一段。前头不远,正好看见了乔伊沫,没等我在向前,乔教授的声音却是急促的喊了起来:“等等,注意脚下。”

这声响我才注意到,前面不过两人远的乔以沫正在往黄沙下陷去。“不好,是流沙。”

在沙漠中,许多有地下水的位置会产生液态富含区,重力施加在上方,超过临界值,流沙就会顷刻软化,人或动物会像踩入水池一样无法着力,要是这时候失去冷静拼命挣扎,压力的进一步增大只会加速了水沙的分离速度。就像掉入一种特制的越搅拌越粘稠的浆糊中一样,越努力陷得越深,粘得越牢固。

宋桥眼看着乔伊沫已经双腿迈入黄沙,心中着急,喊道:“我马上过来救你。”

见宋桥就要向前,乔教授过来一把抓住了它,怒骂:“鲁莽,你这一脚进去,我们不是还得想办法多救你一个。”

我见乔教授还在思索,当下也来不及商议,扯下自己和大宝的皮带打了个结系上了腰间,头巾和外套褪了下来铺向前方,人就地仰在沙土上,几乎是没有动作的蠕动前行,这个想法也是急中生智,行不行还是有待实验,蠕进了流沙区,起先身体还是陷进了一部分,我鸡皮疙瘩都给倒立了起来,好在没有大失所望,只是稍微一会身下的流沙恢复了平静。距离不远,我手伸向前去,搭上了乔以沫,此刻的她也是深呼吸着克服自身的恐惧,相及自己被这黄沙埋入底下,一辈子见不得光,能有眼前如此冷静的真没多少。

“这么近看着你倒是更美了。”我调整着位置,努力不去想眼下的迫窘,只好开起这真实的玩笑。

乔以沫那头听着,有些似哭而笑,等我手完全搭上了,我看着红晕都给升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上烈日给晒的。

落入流沙的人,抽出一只腿的力气几乎得赶上解放大卡压死了油门,如果真够直接,那流沙中的人肯定得被撕碎。书读得不多,可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会上一些。我轻轻握住乔以沫的手不敢发力,她下坠的势头仍然存在,带动起我原先铺就上了衣物下的流沙,此刻使得我也只顾得闭上眼聆听自己的心跳。

“你放手吧,要不等下……”乔以沫抿着唇齿,带着些许哭腔。

我心里的魔鬼也想放来着,他娘搞不好就得跟着一路下去了,可人姑娘家开口了,我一大老爷们还能丢脸不成。“不打紧,你这身板风吹都能折,没几两重。”我硬着头皮说,手心冒了汗,就忍着没哆嗦起来。

这样生死存亡的时间在我看来不比一个世纪长短,好在流沙又陷入了几分后终于止住,我喘了两口大气,如释重负,这时候后边的几个抓住了我的脚踝,慢慢的往回拉,等到太阳都快把我晒脱一层皮的时间,两人才终于脱离了流沙区。

“这沙漠中怎容你乱跑。”脱险后,乔教授黑着脸就要发作。

乔以沫欲言又止,巴锡这时也已经跟了上来,轻扇了自己耳瓜两下:“怪我,怪我,刚睡傻了,没听清这姑娘说什么,稀里糊涂就给指错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