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结根失所缠风霜

云内州是辽西北的重镇,人口虽不是很多,下面也只管着柔服和宁仁两个县,可是面积极大,属地广人稀的边关城隘,宋辽两国百年合好,经贸往来,使这座本是一座小县城的城市急剧的发达起来,宋和西夏连年征战,商贸不通,西北的丝绸之路也因此中断,许多客商有的便绕了辽国这座边城云内州来交易,刘成川敢违抗大辽皇帝的命令图谋自立为王,自信便来自己手中的那一万大军和云内州强大的经济实力。

方进石和黄金绵等人一路向云内州行来,大道之上行人很少,而且路上遇到几次小股辽军向云内州调动,非常明显的感觉到敌军将至的那种紧张气氛,越离云内州近盘查的越严格,方进石不由的停了下来道:“黄姑娘,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来别进云内州了。”

黄金绵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再向前走盘查估计要统统搜身了,她这么女扮男装的只怕着实是极不方便了,她望了望远处的云内州才道:“好吧,那我就去找个地方等你们。”

方进石道:“这兵荒马乱的,又不太容易找个什么安全一点的地方,哎,要不你们五人到前面镇子上找户人家租住下来,我一个人进城就行了。”

黄金绵道:“不用了,到前面的镇子上你们自己进城就是了,我在那里等你们。”方进石道:“这怎么行,大家一起出来的,总是不能撇下任何人不管的。”

黄金绵展颜一笑道:“没事的,其实我以前也经常到云内州来的,秀王爷在这里也有不少生意,前面镇子上便有我落脚的地方。”方进石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坚持,到了前方镇上,她果然找了家大的染布坊留下了,方进石怕带着那两位大嫂进城也不方便,便一齐留下了。

他自己背了那破书箱,和另外两名会盟山兄弟一起随着路上的行人,经过严格的盘查搜身,终于进了云内州城。

云内州到了此时,沿辽制有契丹部族军和汉人节镇兵两大部分组成,统称为辽云内州开远军,部族军有契丹人三千人,多半是骑兵,汉人和其它少数民族组成的节镇兵有六七千人,只有少量骑兵,刘成川原仅是云内州四捷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只统管四捷军这些节镇兵,契丹本部的部族军和节镇兵都由契丹贵族云内州节度使耶律善才统一指挥,只是这位耶律善才多病怕寒,极少去管这些军事,多半是交给部下自己处理,他这人又不肯交军权给其它契丹贵族,部族军中的将领又是和耶律善才不属一部,他就刻意的提高刘成川的节镇兵去打压部族军的这些将领,刘成川把握机会,让儿子刘行虎娶了云内州刺史的女儿,得到了刺史的帮助,一步步的将自己的亲信安插进契丹人的部族军中,又利用契丹人的内部矛盾拉拢了一批部族军一些得不到重用的契丹人,终于渐渐掌握了云内州的全部军事大权。

耶律善才后来醒悟时已经太迟,想要反击时,此时金兵大军攻辽正急,朝中混乱一片,刘成川羽翼已丰,在辽帝耶律延禧身边又收买了许多人为其说话,随着辽军的节节败退,云内州越来越显得重要起来,刘成川又让辽帝耶律延禧封他为云内州节度使,耶律善才无奈之下连气带病一命呜呼,如今的刘成川已然是云内州之王了。

方进石等三人进了云内州城中,这街上倒还没有特别的混乱,他走过节度使府,这里正式的名字是辽国开远军节度使司,府门前重兵把守,多看一眼都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你然后上前盘查,方进石也不敢惹麻烦,匆匆走过去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梁翠容以前给他说过,如果他到了云内州城了就去城东的百草堂医馆说一声,那里是她安排的一处联络地,方进石问明了这百草堂医馆所在,独自一人便来到了城东。

百草堂是一家在巷子深处的小医馆,门面很小,方进石走了进去,只有一个瘦瘦的郎中在打瞌睡,也没有什么人在,方进石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掌,这郎中吓的跳了起来,惊道:“干什么?”

方进石笑了道:“我来找人。”

这郎中揉了揉眼睛,抬头望了望他道:“你可是方公子?”方进石看他直接这样问,就知道梁翠容早就到了,于是点了点头,郎中站起来伸手挑了内帘道:“少夫人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赶紧过去吧。”

方进石挑了帘子走进了这后堂,穿过一个小小的后院,后面是三间房屋,两名小丫头站在西房的门口,方进石走上前去笑了道:“我姓方,少夫人在么?”

这两名丫头笑了一下赶紧行礼道:“见过公子,少夫人在里面。”方进石看她们这样,猜想这些人应该是辽国刘成川派来的,不会是景王赵骇一系的人,一个丫头替他推了开了门,方进石迈步走了进去,这房间不大,梁翠容懒洋洋的半倚在一张榻上,鞋子都没穿,云鬓散乱,她看到方进石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笑笑望着他。

方进石摇了摇头道:“你这样子可是太不像话啊。”

梁翠容媚笑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走的近前,伸手在桌面的盘中拿了一颗葡萄剥了,送到他口中,媚笑了道:“我怎么不像样子了?”

方进石将那葡萄吃了才道:“你说呢?”梁翠容这才坐正了道:“我知道是你来了,才敢这样的啊,难道你喜欢我对你客客气气的行礼参拜叫一声方公子?”

方进石笑而摇了摇头,梁翠容向前一跃扑到他的身上,搂了他的脖子低笑道:“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方进石低了头去亲了亲她才道:“当然有想了,天天的想。”梁翠容嘻嘻笑了道:“人家也想你了,好后悔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方进石抱了她坐在榻上,耳鬓厮磨,蜻蜓点水,新婚小别更是情义绵绵,说了一会儿情话,方进石道:“云内州如今是怎么一个样子了?”

梁翠容眼珠转了一下,笑了道:“那我是说好呢还是说不好呢?”

方进石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由得你来说了。”梁翠容道:“对我爹爹和哥哥来说可是不太好,对于会盟山来说,还不算太糟糕了。”

方进石道:“对你爹爹怎么不好了?”梁翠容道:“前天有金国的使者前来劝降,我爹爹见过以后客气的打发走了,结果金国使者还没到黄河边上,就让军中的契丹部族军的几名头领赶上前去全部杀了,完颜宗辅大为震怒,加急调兵从南北两路准备来攻,金兵锐气正盛,云内州背靠大宋和西夏,四面环敌,孤立无援,当真是危险的很,我爹爹自然是极不好了。”

方进石哎了一声道:“不是有阻卜部的人马和你爹爹有盟约吗?对了,还有史斌的七八千大军。”梁翠容道:“阻卜部的头领们看金兵强大,有消息说已经投靠女真人了,史斌的人马虽众,可是要对付女真人,也是极困难的,本以为会盟山的那批东西应该不难到手,却没想到张宗鄂也是极不容易对付的一个人,忽然提前出发不说,现在将那批东西押在浚河之上,此时就算是联合史斌大军将他们覆灭了,只怕那些东西也难到手。”

方进石道:“只怕你爹爹还怕女真人趁机渡河而来呢,张宗鄂部虽然人少,可是背水一战,自然全军拼命,就算胜了也会损失严重,若是这样放虎归山,史斌却不答应,所以他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梁翠容在他肩头打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最是聪明了,他就是这样,不仅仅如此,云内州的节镇兵和契丹人的部族军向来不和,先前倒还没有什么,可是此时大辽兵败如山倒,汉军节镇兵和契丹人的部族军心中的想法自然不同了,节镇兵自然不想为一个异族皇朝再卖命,部族军的契丹人却欲和金兵决一死战,只怕我爹爹也降了女真人,所以赶过去杀了女真使者,要绝我爹爹的退路。”

方进石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走了一个来回,想了一下道:“这形势变化之快真是让人跟不上步子,云内州开远军大战之际,节镇兵和部族军各有打算,背后又有大宋和西夏虎视眈眈,前面又有张宗鄂的这根刺吞又吞不得,吐又吐不出来,哈哈,我这没见过面的岳父丈人这次可是没算计好,一步没走好,步步难行。”

梁翠容道:“是啊,我都不敢去见他,他现在不停的招集人问话商量对策,只怕军中有变,契丹人不同的部族之间也相互有矛盾,大厦将倾,各人又有各人的打算,听说耶律川的率部分溃军准备从下游渡了浚河到宁仁县城去,我爹爹担心契丹人在此时不服从他的命令,去投靠耶律川,所以正想办法调节镇兵去宁仁县城以防有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