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剥丝抽茧(二合一)
裴旻这不仅是分析,还从高力士那里得到了确认。
尽管高力士没有直接回答他,但言外之意却足以表明了意思。
李隆基确实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
现在几乎确定,青龙就握在李隆基的手上。
只不过就如明朝的锦衣卫一样,锦衣卫以驾驭不法群臣为目的,与御史台干的事情相差无几,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因为锦衣卫的权力过重,历代锦衣卫指挥使多出专权奸佞之辈……
李隆基虽未给青龙过多的权力,甚至于连消息都未透露半点。
但监察官员,兹事体大,李隆基定给了不少特权。
这特权在手,动了歪心思,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人选,裴旻在来之前,已经锁定了一批人,对着公孙姐妹说道:“我们这位陛下向来好颜面,谍报这种事情传出去有损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名号,他只会将青龙交给最信任的那波人,而是还不问才略,越是亲近,嫌疑越大。”
李隆基的性子裴旻了解,他善于用人。
便如著名的宰相姚崇、宋璟、张说、苏颋、张嘉贞。开元初年,国家需要拨乱反正,李隆基用多谋善断的姚崇。国家渐入正轨后,要以法治国。打击政敌、招权纳贿、搞小集团的姚崇立刻下台,换成了为人耿直、讲原则有魏征之风的宋璟。
但是宋璟过于守旧,苏颋、张嘉贞又给李隆基提拔起来辅之。
文武双全的张说地位也渐渐提升,隐隐有取代宋璟的架势。
在用人之上,李隆基算得上是无可挑剔。
但是他自身有着致命的缺点,就是用人唯亲。
谁得他信任,谁就能得到重用,而且不管对方的干略本事。
便如王毛仲、杨国忠这类人。
王毛仲在皇宫里负责种菜种草,但是他却能网罗一种党羽,将握有兵权葛福顺、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拉拢至麾下,成为长安军方大佬,控制着皇宫一半军事力量。
杨国忠更是愚蠢无能,却身兼四十余职位,将原本就步入病态盛唐,整的入了膏肓。
毫不客气的说若不是关键时候涌现了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张巡、李泌、颜真卿、颜杲卿这一票人,让安禄山平推都有可能。
“高力士、王毛仲、王琚、姜皎、李令问、王守一、李守德、崔澄……”
裴旻报出了当前李隆基最为宠信的八人,这八个都是所谓的唐元功臣,也就是跟着李隆基在唐隆政变、先天政变里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一群人。
也只有这共过患难的这些人,才最得李隆基信任器重。
公孙幽沉吟道:“除去高力士就七个,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逐一监视侦察怕会打草惊蛇。”
裴旻自信满满的说道:“没有那么多,我们可以用排除法,有八人……”
他单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接着说道:“高力士最先除去,次之是王毛仲、王琚。王毛仲固然不屑,但他手握皇城重兵,负责皇城安危,不可能在兼顾他事。王琚也是一样,他在先天政变之后,参豫大政,拜银青光禄大夫、户部尚书,晋封赵国公,给世人称之为内宰相,负责大唐的钱库,诸事繁忙,也不可能再兼顾青龙的事物。”
“除去这三人,就还有五个!”裴旻的手指也随着他的话,从八变成了五。
公孙幽道:“王守一也可以去掉,裴公子身在凉州有所不知。随着陛下与王皇后的关系日渐冷淡,王守一这个驸马舅兄,地位越发的尴尬,已经不复当年恩宠。真要是他,现在他自身难保,哪有精力与我们为敌?”
裴旻认可的收了自己的大拇指,还有四个人选。
“李守德也可以除去!”公孙曦一直闷头苦想,带着几分兴奋的道:“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个好赌之辈,三年前,他在京中豪赌,输得精光,欠了一屁股的债,躲在朋友家里,不敢回家。还是娘家人看不过眼,碍于名声,替他还了债。我觉得吧,这个圣人还不算坏,不至于让这么窝囊的一个人掌控青龙。”
“有道理!”裴旻笑着又收了一根指头道:“现在不就还剩三个了!”
公孙曦颇为得意,冲着裴旻微微一笑,随即却又放下脸来,看向一边。
裴旻苦笑道:“姜皎、李令问、崔澄,这三人确实最有嫌疑!姜皎是陛下最早的玩伴,在陛下还剩临淄王的时候,两人就一起走马斗鹰。这事还传的有些玄乎,说是某一天姜皎家里来了一位女巫,说会有皇上来他府上巡他。结果,当天,还剩临淄王的陛下来找他一起狩猎。姜皎从此对李隆基有求必应,金钱、马匹,凡是临淄王需要,姜皎都慷慨地奉送,从不吝惜。而今陛下投桃报李,对姜皎大见待亲,拜殿中监,封楚国公。”
“李令问亦差不多,都是跟陛下关系密切,走的很近。从而参与先天政变,青云直上。说实话,先天政变他们俩就是占个位,然后就是宋国公,左散骑常侍,知尚食事,不要太自在。”
“崔澄到与前两者不同,此人才华不错。陛下还剩临淄王时,他跟陛下居住在同一个里弄,关系密切。他有一个胞兄叫崔湜,是太平公主昔年掌控的五宰相之一,称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毒害李隆基的毒谋,就是他设计的……”
说道这里,裴旻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可记得当年在幽州蓟城的事情,当初豪商蒋博就是从东北求得毒药,给曦姑娘意外获得,这才结下的缘分。”
公孙幽、公孙曦也回忆起昔年之事,露出怀念之色。
公孙曦突然叫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当初蒋博好像说过崔湜公这三个字,好像崔湜才是他的上司。”
裴旻心中一动,道:“这也理所当然,蒋博再豪气,也不过是一商贾,太平公主是何等气魄,岂会与他为伍。我想若非兹事体大,连崔湜都不屑跟蒋博往来呢。”
当年蒋博的身份与他们而言是高高在上,如今早已不入他们眼里了。
“不对……”
裴旻顺势想到了元氏女,那就是一直潜伏在李隆基身旁,负责李隆基药膳的宫女。
元氏女隐藏的很深,是李隆基最信任的内侍之一,两人还发生过超友谊的关系,只是没有扶正。
每一天,李隆基都会服用元氏女配的赤箭粉,以强身健体。
如今看来,这个元氏女很可能就是青龙的成员。
为此,裴旻提出了一个设想:“青龙当初会不会掌控在崔湜的手上?”
他拍着大腿,自问自说道:“我觉得不无可能,你们想,就如陛下一样,太平公主是何等人物?她哪里会亲自掌控这无关紧要的东西?充其量也是挂个虚名,有人替他管理此事。而且我记得这个崔湜很有本事,他原本是宰相桓彦范的人,但见武三思势大,便出卖桓彦范,依附武三思。后来上官婉儿专秉内政,她又倒向了上官婉儿。唐隆政变之后,崔湜直接成了太平公主的人。他是最早倒向太平公主一党的……”
说到这里,裴旻“咳咳”的咳了两声道:“这个崔湜还有一个本事,因为出生于崔家名门,有才华长得俊朗,很会哄女人。他是通过出卖色相的方式,咳咳,讨得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的欢心的。”
公孙幽、公孙曦听到这里,俏脸儿绯红,如裴旻一样,故作镇定。
裴旻接着道:“值得一说的是,上官婉儿是武则天时期的内卫首领之一。崔湜与她是那种关系,想必也知道不少。从了太平公主之后,负责这方面的事物,可能性极大。甚有可能因为崔湜,太平公主才能最大限度的继承内卫。”
公孙曦好奇道:“崔湜都要毒害圣人,圣人竟没有株连崔澄?”
裴旻摇头道:“非但没有反而深得李隆基器重,甚至到了与诸王相聚,不谦让座次的地步。”
古人很重视座次的。
历史上就有过这么一件事情,李世民办了一个聚会,猛将尉迟恭见有人的座位在他之上,勃然大怒。坐在尉迟恭下手的任城王李道宗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尉迟恭直接痛打了李道宗一顿,一只眼睛几乎被打瞎。
可见对于座次,古人是何等重视。
而崔澄跟李隆基与他的几位兄弟聚在一起,亲昵到了不在乎礼节的地步,你坐上首,我坐上首,完全不在意的地步。
足见他们的关系是何等亲近。
“尽管崔澄与崔湜是两个人,可他们是同胞兄弟。有些事情他们更容易往来,我记得崔湜并不是立刻受到了清算,是被流放到岭南,直到事后,才给赐死。作为太平公主的干将,唯独崔湜一人事后清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一点点的宫廷秘事,诸多朝臣的往来,裴旻一点点的表露出来。
公孙曦忍不住道:“师傅直到的可真多,就跟街边的大娘一样,什么都了解。”
裴旻忍不住给了一个白眼,道:“你以为师傅有今日地位,全靠陛下信任?混迹官场,要看得多听的多说的少,诸多事情,看在眼里,听入耳中,记在心底,终有用到的一日。就如现在……”
公孙幽也报以敬重的眼神道:“如此说来,这个崔澄嫌疑最大!”
裴旻也不隐瞒,直接道:“在来之前,我怀疑姜皎。他是三人中最得宠的一个,而且也是最清闲的一个。我怀疑是陛下知道姜皎掌控青龙,故意不给他实权。看到你们,更你们说起此事,想到了当年的事情,顺着思路想下去,恍然发现崔澄比之姜皎嫌疑更大……”
他顿了一顿道:“若是能确定太平公主当年将青龙交给崔湜负责,就有八成的把握确定崔澄就是现在青龙的负责人,陛下向来有论功行赏的脾性。河西九曲地是我打下来的,所以我是陇右节度使。凉州的乱局是我平定的,他便任命我为河西节度使。要是青龙是崔澄从他兄长崔湜那里获取的,陛下十有八九顺水推舟,将青龙交给崔澄,让他负责。”
公孙幽道:“这点我来确定,展大叔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只要我们将彼此的消息共享,相信定能从姜皎、李令问、崔澄三人中,寻得罪魁祸首。展大叔给过我联系方式,应该能够联系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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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崔府!
崔澄与李成器、李成义、李隆范、李隆业四王一并喝酒归来。
走入大厅,却见自己的儿子崔鸿正在厅中饮茶,叫了一声:“鸿儿!”
崔鸿正想着心事,回过神来,忙上前礼拜道:“父亲大人!”闻得浓厚的酒味,向来有洁癖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若非来人是他父亲,他早已离得远远的了。
崔澄走到主位坐下,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事情?”
崔鸿笑道:“展鹏已经给我们擒住了,这老家伙无愧是昔年内卫统领,狡猾诡诈。诸多手段,都为他一一识破。这一次若非他们收买了他当年的兄弟,还真奈何他不得。”
崔澄道:“太好了,总算了却一番心思。只是不知,他到底查出什么,知道什么,告诉了什么人。陛下固然不同于与太宗、高宗,妖后那般,却也不想我们再度崛起。一但让陛下知道我们将青龙一分为二,一部分为他效力,一部分打着为太平公主复仇的旗帜,振兴家业,比不为他所容忍。我们早已今非昔比,一但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崔鸿底耸着头道:“父亲放心,孩儿亲自拷问过了。展鹏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孩儿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将仇恨事情延续下去。可以肯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帮凶。连他的儿子女儿徒弟都牵扯进来,足以说明这点。”
崔澄点了点头,笑道:“鸿儿办事,为父自然放心。”他停顿了片刻道:“只是听说你最近跟卢家的孩子走的很近?”
崔鸿颔首道:“有些往来!”
崔澄肃然道:“不要跟他接触了,那小兔崽子就是坏胚子祸害,为父对上他都有些发怵。”
崔鸿作揖说道:“是!”
他嘴上如此说来,心底却道:“父亲是老了,一点魄力也没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