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太平犬子
三清观内外旌旗飘扬,身穿簇新黑色武士袍的太一军,手持着长枪、画戟、华盖、罗伞等仪仗用具,在连夜扎好的高台前肃然林立。
高台下,最前面是前来观礼的‘各国来宾’,来宾后面,才是乌泱泱的太平道教众。观中数万教众一片死气沉沉,他们无精打采的挥舞着手中的小旗,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与那些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外宾’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钟声响过九遍,仪式正式开始。
五百人规模的乐班奏起悠扬的韶乐,教徒们听得一头雾水,这跟他们熟悉的肃穆道音,实在是大相径庭。
那些观礼的来宾中,有高丽王廷的使者,闻声不禁对一旁的同伴道:“太平道奏起朝廷的音乐,看来太一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啊。”
“沐猴而冠,不伦不类。”一旁的使者也毫不掩饰对太一的鄙夷,操着谁也听不懂的高丽话道:“要不是为了接收太平城,谁愿意在这儿陪他演猴戏?”
说着,他厌恶的瞥一眼身旁张牙舞爪的扶桑海盗、琉球野人,和那些人拉开些距离,讥讽道:“瞧瞧,他都请了些什么人?这些下三滥蛮夷也配站在我们身边?”
“唉,仓促间,太一上哪去找什么扶桑、琉球的使节?再说人家也未必搭理他。”正使也是满心厌恶这种滥竽充数的安排,但他总要顾全些大局才是。“太一糊弄教徒,我们糊弄太一,大家不过各取所求,赶紧把戏演完就是。”
“嗯……”看到太一的身影出现在三清殿门口,副手神情郁郁的点点头,不再抱怨。
。
不管这场仪式有多简陋,在旁人眼里有多可笑,但在龙儿看来,这就是自己人生迄今为止,最辉煌最重要的一刻。
此时此刻,千万教徒都匍匐在他面前,不敢仰视。立在高高的台阶上放眼望去,只见左右金戈辉煌、旌旗蔽日,太一卫士兵狂热的呼喊着他的尊号,那些对他心怀不满者瑟缩成一团,再没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将正式成为百万太平道教徒的唯一领袖,可以肆意对教徒生杀予夺!从这一刻起,他将彻底告别昔日的噩梦,完完全全以太一的身份矗立于天地之间,挥军南下,攻城略地,成就丰功伟业!
高台上,左护法一身杏黄道袍,欠身恭请太一来到高台中央。
待龙儿站定后,他便带领三清观中所有人,一起向龙儿五体投地,高呼:“道宗万岁!”
龙儿激动的难以自抑,他紧抿着铁青的嘴唇,目光炯炯的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缓缓除下了头上的紫金冠,双手捧起檀木几上那顶十二旒白玉珠的平天冠,缓缓戴在了头上。
当他系上平天冠的丝绦时,左护法也带人为龙儿,换上了绣有日月北斗和八卦纹样的赭黄道袍。系上九龙蹀躞带,悬上代表道宗权威的七星宝剑……事实上,太平道最高领袖是称为教主的,但太平令和九节杖随寇仙之湮灭后,孙元朗继位时便不以教主自居,而是逊称为道宗,改以七星宝剑为信物。
龙儿野心勃勃举行继位大典,自然不会满足于区区道宗,他甚至连教主也不放在眼里,他要为要自己上更加荣耀的尊号!
一阵密过一阵的鼓声中,一面两丈长的赭黄大旗,缓缓升到了旗杆顶端,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旗面上绣着四个斗大的金字:
“太平天子?”高丽副使倒吸口冷气,没想到这龙儿好大的野心啊。
“不,你看仔细了。”高丽正使却摇摇头,神情严峻的说一声。
“太平……犬子?”高丽副使定睛一看那随风飘扬的大旗,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那旗面上不知被何人动了手脚,‘天’字最上面一横,只剩下右侧的一小段,便如‘大’字上多了一点,可不正是个‘犬’字吗?
太平教徒们也发现了这一异样,虽不敢哄堂大笑,却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再不复之前的臣服模样。
高台上的太一和左护法等人,却是最后发现异状的。龙儿迟迟等不到众人山呼‘太平天子万岁’,不由有些奇怪,看看一旁的左护法,左护法也同样一头雾水,不知哪里出了状况。
还是朴正英眼尖,看到台下的自家使节指向那大旗,这才抬头一看,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他赶忙对太一耳语几句,龙儿闻言勃然变色,抬头望向大旗,果然看到了那‘太平天子’的尊号,变成了‘太平犬子’,他登时七窍生烟,暴跳如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凶狠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教徒,嘶声咆哮道:“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敢做就要敢当!不然你会把所有准备典礼的人,统统都害死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他们自然知道这位太一别的不行,杀人可是从来不眨眼的。
无数昨日里参与筹备的教徒,赶忙跪地哭喊求饶起来。
“太一饶命啊,我们可没那个胆啊……”
“这旗子今天早晨还好好的呢……”
一时间求饶声四起,将典礼的庄重气氛破坏殆尽。
“天子,吉时已到,还是先祭拜天地再说吧。”左护法一面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将那大旗降下,一面小声劝说龙儿,不要因小失大。
龙儿铁青着脸,面色变了数变,还是强忍着怒火点了点头。
几名太一卫赶忙七手八脚解下绳索,想将那面耻辱的旗帜给降下来,却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将那面旗子钉在了旗杆上!
“哈哈哈!”与此同时,一声豪迈无比的大笑在众人头顶炸响。“犬子休要猖狂,你家老子回来了!”
包括龙儿和左护法在内,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五条人影如飞龙在天般从高空飞射而至!
那些守备在三清观宫墙上的护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一箭没发就眼睁睁看着那五人,掠过无数教徒的头顶,稳稳落在了高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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