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9章 这个那个

第3368章 这个……那个……

曹军大营之内,火光摇曳。

夜沉沉。

心沉沉。

在火光之中,曹洪脸色有些苍白。

眼下,摆在曹洪面前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还有一连串的难题。

他们粮草不足,就算是想要拿些钱粮来稳定人心,也不够支出了。

而且就算是现在拿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

运输的粮草队列已经比原先预定的要晚了五天,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曹洪忽然对于完成自己的任务,失去了信心。

拉扯,是要有拉有扯,有输有赢才行啊,尽可能的消耗骠骑军的力量,才能顺利的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可是这一切的目标,现在似乎都变得越来越是遥远,也越来越难以达成。

怎么办?

大汉曹氏股份有限公司,如今到底是怎么?

管理层面之内股东动荡就不说了,现如今连中下层也开始混乱不堪,不和上边一条心。

而原本服服帖帖任劳任怨的员工层面也不谈福报了,而且还离谱的开始要谈报酬讲条件,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所有的指令,业绩目标,分解下达了之后,都他娘的完不成。

今年的半年度和全年度的财务报表,是不是又要琢磨着从哪里开始讲故事?

这些牛马就不能好好听话,让老板可以安安心心的会所嫩模么?

曹氏公司现在容易么?经济下行啊,交易惨淡啊,风雨飘摇啊!

简直没有一点的同情心!

为什么这些牛马就不能继续和资本共情下去?!

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去消费,乖乖的去生孩子呢?

曹洪吸了一口凉气。

疼啊。

肉疼,头也疼。

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任务是前所未有的艰巨!

但反过来想想,若不是艰巨的任务,曹操又怎么会非让他来执行不可呢?

曹·专业断后·洪,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腿上的伤口,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许褚那惊艳的一刀!

刀闪,血溅!

马踏踏,人慌慌。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这一刀,也似乎不仅仅是这一刀……

『将主,裹好了……』

护卫低声说道。

曹洪咬着牙,『替某着甲!某要巡营!』

『将主……』护卫有些迟疑,『你的伤……』

『去取甲来!』曹洪摆手,『这些伤不碍事!』

说不碍事,当然是假的。

曹洪当时一刀砍空,便是知道不好,多年的沙场经验使得他近乎本能的作出了一些规避的动作,否则的话,现在的他就不是小腿受伤,可能会废了一条腿!

曹洪的小腿上虽然有胫甲防护,但许褚的战刀也是精致百炼,所以曹洪的小腿被撩开了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现在虽然包扎了,但是依旧还在缓慢的向外渗血。

『将主,你这行动不便……』护卫低声说道,『还是我去巡营罢!』

曹洪吸了一口气,『不行,我必须去!骑马不走动,应是无碍!』

见曹洪坚持,护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搀扶着曹洪起身,穿甲,然后又架着曹洪上了马。

曹洪也是硬气,忍着疼痛,咬着牙,一声不吭。

说是『无碍』,哪有什么可能是真就『无碍』了?

别说这种几乎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动就是钻心般的疼痛,就连一般的伤痛,很多时候都会让人直接意志崩溃。

嗯,比如手指头上破了皮什么的……

可偏偏现在曹洪连医师都不敢传,只能是让护卫来包扎。

当然,作为曹洪,身边自然也少不了上等的金创药。

他的护卫也同样对于一些粗浅的金疮具备一定的治疗手段。

可毕竟是和专业的金疮医师是有点差别的。

只不过,曹洪现在不敢传医师来……

否则不知道大营之内还会将谣言传成了什么样子!

『主将巡营!』

『闲杂回避!』

曹洪护卫打出旗号,前头开路。

这是一次不正常情况之下的不正常巡营。

曹洪坐在马背上,尽可能的保持着威严,但是战马每一次的颠簸,都会给他带来一次的痛苦。

可是这肉体上的痛苦,也无法盖过心中的酸楚。

这大营,恐怕是守不了几天了……

夜色渐浓。

大营之内,灯火摇曳。

如今在曹军大营之内,但凡是好一点的位置,都歇息着兵卒。

营地套着营地,寨墙连着寨墙。

陷阱和翻板,拒马和鹿角。

所有的一切都汇集着曹操和曹洪的心血,尤其是曹洪的。

这几乎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一个巨大的杰作。

土塬上的吊桥悠悠,这是可以发动奇袭,侧击的最佳通道。

在那些翻板和陷阱之下,还潜藏着一些隐秘的地下通道,可以让曹军兵卒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骠骑军的后方。

曹洪一度相信,有这样的一个营寨,即便是骠骑大将军能拿得下来,也是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但是现在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发虚……

可是这一条路,毕竟是自己的路,就算是忍着痛,也要走完!

一路而来,不知道有多少眼珠子,或是在帐篷的缝隙里,或是在栅栏之间,或许是在夜色阴暗的角落之中,偷偷的,默默的看着曹洪一行。

曹洪他骑着马,沿着山坡沟壑慢慢地走着,时不时地朝某个什长点个头,或者朝某个认识的军校微笑一下,遇见熟悉的兵将在值守,他也会停下来简单的慰问两句。

在曹洪这么走了一圈下来,有一些声音是消失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曹洪的坚持确实是有作用的,但是要说有多好的效果,却也很难说……

夜色沉沉。

星漫漫。

夜晚才刚刚开始,但是黑暗好像是长久存留了。

一切和原先似乎都一样,一切也似乎完全都不一样了。

走到了一半,曹洪忽然拉住了战马。

『怎么了?将主?』

护卫有些紧张,他们紧紧的站在曹洪左右,四下张望着,仿佛是在黑暗之中随时都有敌人会跳出来!

『嗯……』曹洪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些轻松和自信,『无事!无事!哈哈,哈哈!去,给……嗯,给鲍叔义传令,让他到出营见我!』

曹军大营是大营套小营,一套又一套。

让鲍忠出营,自然不是说让他出大营,而是让鲍忠出自己驻扎的小营来见……

片刻之后,曹洪在一棵光秃秃的半截树桩的地方,见了鲍忠。

鲍忠没有佩戴兜鍪,只是穿着简单的盔甲,铔鍜和肩吞都没有戴,更不用说是腹吞、袍肚等部分了。鲍忠略有些散乱的头发在空中飘荡着,带着两三护卫,正在等候,见到了曹洪前来,便是恭敬的拱手行礼。

因为不知道曹洪为什么忽然召唤他,而且还是在夜间。鲍忠心有些虚,后背和额头上都有些细细的汗,在星光月色之下,闪烁着点点的水光。

鲍忠确实是有些心虚的。

曹笙大败而归,据说还负了点伤,多多少少是和鲍忠有些相关。

虽然说按照『惯例』,鲍忠又是在曹笙落败之后,『勇敢』的站出来,收拾了最后的残局,带着曹军兵卒缓缓后退,做到了一个败军之将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但问题是……

万一被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呢?

假的依旧是假的,再怎样的装,也是假的。

若是在自己没有负伤之前,曹洪定然是会觉得鲍忠如此模样,多少就有些贼样,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曹洪对于鲍忠的观感和态度略有一些转变了。或许是曹洪同样也在装?

于是乎,曹洪虽然见到了鲍忠额头在微微冒汗,但没有多去想什么,还以为是鲍忠赶出来走得急……

而且现在曹洪的绝大部份的心思都在琢磨着一件事情……

一件让曹洪有些激动,甚至觉得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实现反败为胜的事!

『叔义请起,军中不必多礼。』

曹洪摆摆手。

鲍忠应了一声。

曹洪坐在马背上。他不方便下马,略有些尴尬,便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来,『如今只是略有小败,我军依旧大有可为。』

这就像是在说明年经济好转,股市预期良好一样。

『是……将军说的是……』

鲍忠应答道。

曹洪没理会鲍忠的语气如何,他坐在马背上,扭过头往北面看了看。『叔义啊,你说,骠骑那边会不会趁着……晚上前来偷袭?』

听闻曹洪如此说,鲍忠忽然心中一跳!

这曹洪是什么意思?

曹洪没看着鲍忠,他在盯着北面。

那里是骠骑营地的方向。

曹军是人,骠骑军同样也是人,打了一天的仗,都是需要休息的……

但是如果说骠骑军不顾兵卒疲劳,又是派人前来夜袭,那么曹洪是不是就有机会好好收拾骠骑军一波了?

曹洪当下,是真的没有想着要来试探鲍忠的意思。

他是在巡营的过程当中,看着那些挖掘的工事和防御体系,忽然想到的一个问题……

正如同曹洪他会担忧,如果将自己受伤的消息散出去,会导致曹军营地军心不稳一样,那么骠骑军是不是也觉得当下他受伤了,就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

这是曹军大营!

是曹操曹洪花了很多心思,很多功夫,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修建好的庞大军事营寨!

曹洪自然知道如果真的一点点的啃这个营寨,会有多么麻烦,所以如果换做他是骠骑,那么一定不愿意选择老老实实来打这个营寨!

那么现在,他受伤的消息,必然会在骠骑军中传递,而骠骑军中又会做如何的反应?

会很良心的来等他伤势养好了再来作战么?

显然不可能!

所以,结果就很明显了……

『夜袭!』

曹洪的声音斩钉截铁,『就在今夜!骠骑定然会派人前来夜袭!还请叔义助我一臂之力!』

鲍忠心中慌乱,表面上强装镇定,拍胸脯表决心……

骠骑夜袭就夜袭,曹洪来找我干什么?

莫非……

大多数时候,当面包片跌落之时,沾染了黄油的那一面总是向下。

片刻之后,曹洪交代了一些事项,便是鼓励几句,再次画了一张大饼丢下来,便带着护卫走了。

鲍忠就像是方才被曹洪按在那树桩边上轮了一次一般,浑浑噩噩。

曹洪为什么特意来找鲍忠呢?

那是因为曹洪发现鲍忠竟然是一个相当『稳重、老成、谨慎』的将领!

难得啊!

在之前的几次作战当中,鲍忠每一次出乎曹洪意料之外的走位,最终都取得了超出常人的成果!

别的人固守原地,然后被骠骑军马一顿乱揍,死伤惨重,而鲍忠偏离了原本的阵地位置,结果全军健全,部队完好……

别的人追杀骠骑,呼啸酣战,然后被骠骑一个反冲锋,顿时鬼哭狼嚎,又是死伤惨重,而鲍忠走得慢吞吞的,初看会气死人但是偏偏鲍忠最后挺身而出,率先稳住阵脚,救援友军……

别的人猪突猛进,看似风光,然后被火炮轰了一个粉身碎骨,连尸骸都找不全,而鲍忠接连几次下来,几乎是次次上阵,却丝毫无事……

别的人进攻的时候只是知道进攻,撤退的时候也是只顾自己的撤退,而鲍忠在进攻当中不仅是关注了友军位置,就连撤退的时候都在掩护着友军,走在最后面……

你说说,这么一个进退有度,稳重老成的将军,尤其是在当下这样的局面,有多难得?!

所以当曹洪想到了骠骑军很有可能会来夜袭之后,就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鲍忠。

因为只有这么『稳重』的老将,才能承担起诈败引诱骠骑军入彀的重责!

其他的部队,要么只会冲,要么只会逃,哪有像是鲍忠这样,将一支二流,哦,或许是三流兵卒统御得如此『完美』和『有序』!

没错,就是『完美』和『有序』!

而且关键一点是鲍忠的部众在之前的作战当中折损最小……

哦,攻城战那是例外。

攻城蚁附作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正常之事,所以鲍忠在之前攻城的时候承受了大量损失,并不能说明其能力的不足,反而是后来接受了那些散兵游勇之后,迅速能将这些散兵整合成为一个进退有度的队伍,这才是真本事!

如今这般不利的局面下,手下出现了这样的能人,曹洪当然要给鲍忠加一加担子。

而且旁人也会服气。

要不然找一个前脚刚违反军规,被严重军中警告的将校,转眼就来挑这样一副重担,明显不合适么!

若不是腿脚不便,曹洪都会下马来,狠狠的拍几下鲍忠的肩膀,然后表示很看好鲍忠,希望鲍忠能继续为了委座……哦,为了主公,为了大汉,奉献一切……

鲍忠能说什么呢?

当然只能脸上笑嘻嘻,心中麻麻皮。

鲍忠被这样的一个『重担』压得又些喘不过气来。

从来不知道从那个阴影角落里面出来,『曹将军说了些什么?』

『曹将军要我们去营地前沿……』鲍忠见了从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说是今夜半时,定有骠骑军会来夜袭……要,要我们假作慌乱,引骠骑军深入,好围而灭之……你说,这要怎么办?怎么办?!』

从来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抽了抽鼻子,『将军,你有没有闻到些什么?』

『什么?』鲍忠还没有从之前的冲击里面缓过神来。

『有血腥味。』从来轻声说道,『我看曹将军一直都没下马……他神态举止如何?』

鲍忠顿时一愣,旋即脸色一变,『你是说……』

『嗯,曹子廉多半是真负伤了,但是不算太重……』从来皱着眉头说道,『只是有件事情,我还想不太通……』

『什么?』鲍忠也没有发现,在经过了这些天的事情之后,他渐渐的丧失了自我的思考能力,『什么事?』

『按照道理来说……』从来瞄了一眼在大营之中的高台,『你说曹子廉都受伤了,按照道理是不是应该曹丞相出来击鼓聚将点个卯,安抚一下将士军心?可偏偏只有曹子廉带伤巡营……有意思,呵呵……而且还要引诱骠骑军入内,直进高台之下……』

鲍忠闻言,也是转头盯着高台,『你是说……』

『我是说,之前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么……现在应该是到时候了……』从来笑着说道,『这真是一个好时候……要做假么,要是不小心做成真的呢?』

鲍忠汗如雨点般滚落。他虽然心中多多少少已经又些意识到了这一刻最终会来临,但是真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依旧不免紧张慌张。

夜色沉沉,头顶繁星闪烁,天地间一片静谧。在这种没有后世污染的环境下,不管什么时候仰头而望,都能够看见璀璨的银河,宛如一大片的珍宝洒落在黑蓝色的绒布之上。如果细心寻找,还能依稀看得见在这些星辰之间的那些星云炫光。

『鲍将军!今夜就是决断之时!』从来的眼眸闪耀着难言的光,『此事若成,就是奇功啊!』

『这个……』鲍忠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那个……我要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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