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抛弃

……

临近中午时分，王国联军即将逼近边境要塞。

苏书坐在要塞高墙上方，悠然地跷着二郎腿，目光凝视着远处黑压压的人影，即使隔着较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那强大的军威，但他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咕噜……

可以清楚听到周围的士兵咽口水的声音，显然他们是感到害怕了，毕竟西境靠近卡拉拉奇都市国，这里的要塞强度不高，光凭他们这些由壮丁和残兵组成的乌合之众，想要抵御王国的精锐部队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

苏书瞥向身旁不时轻颤的士兵们，心中冷哼，指望这些垃圾废物自然不能成事，而他真正的杀手锏是操纵人心！

目光转向下面那些瑟瑟发抖的难民，苏书脸上顿时透出险恶的笑意，这才慢慢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正如各位所见，王国鹰犬来了！”

咚咚咚——

随着王国联军的到来，大地随之剧烈抖动，那是数万匹地龙的奔腾。

会被碾成肉泥的……

难民们抑制不住地恐慌起来，可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惊恐地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前方规模庞大的王国联军疾奔而来。

数十万难民被排成长龙如同肉盾般困在要塞下，王国军敢冲杀过来吗？

就如苏书预料的那样，王国联军在距离难民不远处骤停，毕竟拦在前方的不是敌人，而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看着前方不计其数的难民，张昊先是惊诧，随即冷笑道：“以为利用难民就能当挡箭牌吗？只要围上两三天，等到饥饿蔓延开来之后，难民肯定鸟兽作散。”

“那你恐怕就上了他的当。”库珥修蹙眉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那个姓苏的确实是一个极度奸猾的对手，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卑劣用意。”

“他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来帝国援军。”由里乌斯一语中的道。

“没错，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库珥修沉声道：“此地是王国、卡拉拉吉、帝国三国交界处，如果等到苏书和帝国军会合的话，那这次的追击又要无功而返，弄不好真的会放跑他，以后就很难再将他逮住……实在是个可恶的邪魔啊！”

“他不会跑远的。”张昊直接否定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敢肯定，苏书不会跑到离王国太远的地方。”

“但我们这样围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库珥修摇摇头道：“还是让我试试说服那些难民散开。”

不等她走上前，苏书立刻运起魔力发出浑厚的厉吼声，“来了！这些无所不作的王国鹰犬为了将丑恶贯彻到底已将我等逼向绝路！”

“简直一派胡言！”见他竟然敢当着几十万人面前颠倒黑白，库珥修震怒不已，当即用上最真挚的语气大声反驳道：“大家！都是王国最需要的子民！王国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我们绝不会干出滥杀无辜的事情！这一切恶果皆因苏书而起！是他在欺骗大家！甚至用妖术操纵——”

察觉到难民中有人开始动摇起来，苏书眼中寒意毕露，狠狠打断道：“闭嘴吧你这个虚伪透顶的王国贱货！一视同仁这种词你用起来还真是不觉得害臊！那么我请问你一下，库珥修！告诉我什么叫一视同仁？”

库珥修一怔，下意识回答道：“那自然就是公平的意思……”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妥，但改口已经来不及，便连忙补充道：“一视同仁即王国眷顾每一个子民！当然也能够代表公平！我库珥修.卡尔斯腾以公爵之名起誓必定以此为目标！为每个子民带来真真正正的公平！”

从库珥修说出公平这个词开始，原本摇摆不定的难民就像被人狠捶了一下脑袋，无论她怎么辩解，人们都在用十分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她在说谎！”苏书故作不屑地挥手指向库珥修，充满挑衅地望着她叫道：“公平这种话从一个贵族的嘴巴里说出来怕不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她在愚弄我们！呐，到底什么才是公平？被恶霸欺凌、被奸商敲诈、被贵族压榨！甚至到最后还要承受他们强行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绝望……这就是她嘴里的公平呢，哈！真的不好笑。”

苏书所说的这些，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类似的痛苦经历，都对此感同身受，使得仇恨的火焰在一瞬间点燃所有人，一举将王国视为发泄对象。

感受到无数双怨恨的眼睛盯向自己，库珥修不禁惊怒交加地攥紧双拳，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回答的话，只怕苏书会把是非颠覆得更加彻底。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个黑暗年代的大环境下，除了贵族富人之外，又有谁没有受过欺压？只要人们心中留有怨恨，就会遭到苏书的利用，这是如今这个世界的悲哀。

真是虚伪……

库珥修心里五味杂陈，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拥有识破谎言加护的自己，本质上也是一个虚伪之徒。

世界是由无数谎言编织而成的。

正因为苏书看破了这一点，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操纵人心。

“不存在的公平，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是绝望！这就是残酷的世界向我们所展现的一切……”苏书不无悲哀地摊开双手，低下头幽幽叹气道：“诸君，若天也无能制裁丑恶，那么被无情命运笼罩的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

人们茫然仰头望向高墙上那道孤独而清瘦的身影，虽然隔着远远的距离，但苏书身上那股被绝望深深笼罩的气息是真实的，他和他们一样也曾被命运压垮，然而到最后他却敢于独自挺身对抗庞大的王国，甚至是这个世界！

“是正义啊……”苏书缓缓开口道：“愿不再被命运束缚的自身，愿向往自由的我等，为何要惧怕眼前的丑恶？又为何不执行正义清除这世界一切不公？”

“正义……”

人们不由得喃喃念出声。

呛！

苏书猛地朝上拔剑，低吼道：“正义永存！”

底下一片寂静，人们还在犹疑，毕竟一旦跟着他一起喊，那他们就真的将沦为乱臣贼子，不可能再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我苏书，愿正义永存，愿一切荣誉皆属正义。”苏书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相当平静地道：“胜利的荣光已经照亮，新世界已经触手可及，想与我一同被正义解放获得新生的人，请拿出你们从未有过的强大勇气跟我一起来撼动这个世界，一，二，三……”

即使数到三，也没有一个人回答。

苏书是故意的，如果利用傀儡在人群中起哄的话，这些人就很容易上当，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想考验这些人的真实勇气，结果既让他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

明明是个看笑话的好机会，然而库珥修等人却完全笑不出来，因为苏书那种敢于付诸实际行动来对抗世界的勇气值得他们每一个人钦佩，哪怕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也不会显得他很可笑，反而会显得其他人太渺小。

无情的世界，愚蠢的人们。

苏书将内心中的最后一丝怜悯彻底抛弃，狠狠地将剑插进地上，厉声咆哮道：“懦弱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正义不需要懦夫来支持！只有敢于成为伟大英雄的人才配！而我苏书就是集合一切绝望让世界付出代价的正义化身！注定所有光辉灿烂的荣誉都将属于正义！属于我苏书！”

“——正义万岁！！苏书大人万岁！！！”

下一瞬，在苏书的恶意操纵之下，混杂在难民中的傀儡发出雷鸣般的嘶吼声，迫使其他人也不得不被迫屈服。

“哈、哈哈……”

苏书紧紧地捂住脸颤抖地低笑起来，内心却始终被无法化解的冰冷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