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新的时代（六）

意识回归，重返现实，耳中所听，眼前所见，鼻中所闻的，又成为了最平凡无奇的人世场景。方才灵魂意识在精神海洋中任意驰骋一念穿梭的畅快被压制在了人的躯壳中。

虽然过往数十年都是在这具躯体中度过的，但是再次回到现实之中，在感受了那种自由自在，毫无嫌隙，人人的思维都各自流动的快感之后，重新回到人身之中，还是让林明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呼吸着现实中的空气，一刹那，林明甚至心中有些恍惚，仿佛原本透明的世界被罩上了一层漆黑的盖子。

“怎样，现在相信吾神的存在了吗？”

依然保持着先前站在他面前的姿态，黄养文声音沉闷地问道，嘴角却微微地放出了一丝笑意。

“我……”

林明缓缓低下头，茫然地举起手臂，仿佛要确定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现世似得，轻轻握了握拳。

手臂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质感，林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敢相信……”

苦涩地如同喝了一杯纯粹的黑咖啡的感觉从心中蔓延开来，像藤蔓一样延伸到肢体的每一处，林明忽然抬起头，看向黄养文。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

“是的。”

黄养文点点头。

“你已经进入了精神海洋，如今已经在吾神的印记中留下了足迹……那么你现在愿意加入了吗？”

沉默了半晌，林明干涩地一笑：“虽然很想遵从内心的直感……但是，过去几十年养成的世界观终究还是没有坍塌完毕……所以先等我一段时间吧……”

“……对了。”他看向黄养文，“把你的大统一理论模型拿出来吧？”

事到如今，对于黄养文完成了“大统一”理论的推导工作这件事，他已经信了大半。

——毕竟，就连神祗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黄养文看着他，点点头，做了个让林明跟上的手势。林明旋即跟在他身后，一道走入了里屋。

一边走着，黄养文平静地说道：“其实在一开始，我也像你一样在犹豫……但是，没有过多久，我便彻底心悦诚服，向吾神放开了内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神术的存在。”

“神术？”

虽然在精神海洋中被光像灌注了许多常识，但在很多方面依旧还是一片空白的林明疑惑地挑了挑眉。

“是的，神术。”

黄养文淡淡地点点头。

林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仅从字面上来理解，那么这种“神术”应该代表着至高神的超自然力量，但是在很多方面，他仍旧还抱持着极大的疑虑。

而就在林明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两人已经平静地穿过一条条走廊，一个个实验室的门口，最终走到了一间屋子内。

“就是这里了。”

黄养文平淡地对林明说道，两人停下了脚步。

“这里？”

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内部，林明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因为，不要说存放数据计算机，分析实验的超算，这间房子内竟然连一张白纸也没有，所有的竟然仅仅是两张凳子！

“你的模型和数据是记在空气里的？”

林明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

“不。”黄养文不仅并未被激怒，反而隐隐生出了些许笑意。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是记在脑中的。”

“嗯？”

还没来得及领会其中的意味，下一刻，瞪大双眼的林明再次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对于这股感觉，他并不觉得陌生，因为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才刚刚经历过！

“靠，又来？”

只来得及这样想了想，下一个刹那，由林明的视神经再加上大脑区域共同工作所勾勒出的现实世界场景已经陡然一变，而变为一个由数据和公式包围着的世界！

“这……这是？”

来不及思考更多，或者说——根本来不及思考，仅仅只是一个闪念，林明便“看见”那些公式与数据化为洪流冲入了意识中，渐渐地推开了一扇尘封数百年的大门，勾画出一个奇妙诡谲的新奇的物理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相对论与量子场论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超弦理论是它们的骨干，四大基本力是它们的使者，整个宇宙从宇宙大爆炸以来的一切现象都好像能在其中得到完美而自洽的解释！

数十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的在这个新的理论面前被完美的解决，这个理论如同神赐的光明一般，涵盖着无穷无尽的奥秘，又如同物理学界的天国一般，洗刷了理论物理到目前为止存在的所有阴影！

“天啊——”

在如此完美而自洽的理论面前，林明感觉到自己内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被狠狠触动了，泪水无法控制地从他眼中流下。

然而就在这时——

数个尚且存疑的问题忽然在理论中浮现，它们看起来好像并不重要，但是却像几滴深深的墨水一般，坚韧地滴在光明之中，如果无法解决它们，那么就决不能使得这个理论真正的形成一个简洁而可解的体系。

“可恶……”

心中不甘地响起了低沉的怒吼，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林明重新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

一睁眼，入目的便是黄养文那张看起来平静而淡然的笑脸。

林明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却就在这时发现了一个让他惊骇至极的事实——

那就是，方才涌入他脑海中的那些公式数据，以及繁杂至极的理论体系，此时竟如同刻在石头上的文字一般，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就好像他已经对此探究了无数年一般。

“这……”

看着林明惊骇到了极点的神情，黄养文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所想一般，平静地解释道：“这是一级神术，记忆刻印，以吾神为中介，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刻录到另一个意识中——当然，这‘记忆’仅限于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的客观知识。”

“像这样的神术，并不算稀奇。凡是一入‘至高神教’即可获得三大神术的奠基：精神感知，神海召唤，以及祈祷术。而之后，根据你所发展出来的信徒数量，或者是你的信仰虔诚度，或者是你在探索世界的道路上所作出的成就，或者是你在捍卫神教的秩序方面作出的贡献，你能够得到更多神术的传承。像现在，听说宗教内一个名叫‘郑杨’的少年，因为至高神的重视，目前已经最高拥有了一道五级神术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