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战争之神

这回不等皇帝问出口,毕懋康上前说道:“陛下,这是利用白冶城炼出的铸钢所制。因为钢性坚固,臣等斗胆未加厚其内壁的同时,增大了它的口径,测试之下,威力果然大增。

“如今一个母炮,配有八个子炮,皆精钢所铸,不仅弹丸药量远超往西,即便装填速度也更胜往昔。虽然全重将近八百斤,但用之于野战,两匹马足以拖拽行军。臣等以为,此炮已非佛郎机可比。臣请陛下试观之。”

很快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空地之上,先是由两个人牵着两匹马,共同拖拽着一门同款火炮,在场地上走了一圈,或许是因为场地冰冻结实的缘故吧,两匹马拖拽着八百斤的火炮,行走起来毫不费力。

等马匹拉着火炮到了预先设定的位置,刘汉和孙和鼎带着一队士卒,将火炮摆正,朝着远处数百米外一面由砖石堆砌起来的高墙,稍经瞄准之后,由两个士卒抬起摆放在地上的一具子炮,将之缓缓装入位于母炮炮尾的半开放式炮腹之中,然后转动子炮,令其与母炮严丝合缝。

所有这些动作完成之后,刘汉手持火把,看着远处的毕懋康和孙元化举手示意,毕懋康连忙请示崇祯皇帝,见崇祯皇帝点头,当即喊道:“点火!”

刘汉闻言,立刻把火把对准子炮前方传火孔上的导火线,瞬间导火线滋滋啦啦地冒着火星烧了起来,片刻之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火炮的炮口喷出一团火光,远处的砖墙之上顿时“砰”地一声,被击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洞。

到了此时,众人都是看着皇帝,然而崇祯皇帝却扭头对一直跟在身边而且身材高大的尤养昆说道:“去拿步子量量,一共多少步!”

尤养昆马上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到火炮的位置,找准炮口对应的方向,沿着直线,迈开步子,朝着那一面被炮弹击破高墙走去,测量者两者之间的距离。

而此时站在皇帝身边的众臣,也都神情肃穆地等待着测量的结果,唯有毕懋康、孙元化等武备院诸官,表情轻松,颇为自在。

尤养昆乃是尤世威、尤世禄的子侄辈,正是榆林卫将门世家出身,身材高大魁梧,大步子迈开,步幅得有一米左右。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尤养昆大步走完了那段距离,然后迅速跑了回来,隔着皇帝几步远的距离,单膝跪地说道:“启禀陛下,从炮口到弹洞总计五百八十八步。”

崇祯皇帝听罢点了点头,示意尤养昆起身归列。

五百八十八步,也就是五百八十八米左右,考虑到尤养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其步幅较常人要大,所以他的五百八十八步,可能还不止五百八十八米。

而其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也特别注意到,这次炮击由于目标较近,且是一堵砖石砌成的高墙,所以采取的是炮口平射的打法,所以测试的应该是最佳杀伤距离,而不是最大杀伤距离。

果然,毕懋康见皇帝听了御前侍从武官的回报之后,沉默不语,以为皇帝对火炮的射程不满意,连忙躬身说道:“陛下,炮口与墙体之间的距离,臣等预先测量的是六百步,这是这款改进型佛郎机的最佳射距,六百步内,即便是厚大一尺半的砖石墙体,也是一炮即可洞穿。

“至于此款火炮的最大射程,臣等反复测试,五斤重的铁制弹丸,四十五度角仰射,有效射程可达两千步开外。只是弹丸落点若在两千步以外,其势已衰,杀伤力则骤减,若是不能直接击中人马,则已不能予敌以有效杀伤。”

崇祯皇帝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领着众人,朝着数十步外的那辆炮车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他再次认真打量着这款火炮,炮架上的两个轮子很大,直径约在四尺到五尺之间,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约有一米五左右。

再看子炮的口径,他就明白了这款火炮的短板在何处了。

母炮和子炮的口径虽然全都加大了,但是子炮的口径还是小于母炮口径。

对于铸炮来说,这是必然的,否则子炮里装填的弹丸就没法从母炮的炮管里发射出去。

但是对于利用炮膛膛压将弹丸推送出去的火炮来说,子炮与母炮的口径不一致,就会导致子炮点火发射后,弹丸在母炮中的膛压有个突然释放的空隙,这样就会影响弹丸射出母炮炮口时的初速。

而初速的大小,则直接决定着弹丸的射程和威力。

再看这款火炮的球形弹丸,每个五斤重,约等于西洋人算法之中的六磅。

也就是说,武备院在二号佛郎机炮的基础上,经过加强和改进之后打造出来的这款中型铸钢火炮,实际上只相当于后世西洋人口中的六磅炮。

这与后世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口中所说的战争之神相比,可是差了一倍的距离啊!

拿破仑所说的战争之神,最初是针对一款野战火炮而言的,而那款火炮,正是被命名为拿破仑炮的十二磅炮。

十二磅,约等于五公斤重,也就是十斤重,正是崇祯皇帝眼前这款火炮的两倍。

然而,拿破仑十二磅炮虽然所向披靡威力惊人,但却因为它采取的是青铜材质,炮壁很厚,所以它的炮身全重也很惊人,超过了一千四百公斤,也就是两千八百多斤,已经与一般的要塞型、城防型大炮差不多了,比如红夷大炮,所以机动性相对来说,就很不理想。

相比起来,眼前这款火炮虽然是一门六磅炮,威力比拿破仑的战争之神要小很多,但他的优点却也很明显,那就是机动性很强,完全可以跟着大军在野外轻松行进。

十个人的一个炮班,再加上一辆大车三匹马,就可以把这门火炮照顾得很好,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了。

而由佛郎机改进而来的这款火炮,还有另外一个拿破仑十二磅炮所不能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它作为后装炮的射速。

一门母炮,配备有八具子炮,相当于可以快速连续发射八次,而期间无需停下来清理炮膛,无需停下来重新装填弹药。

在明末火炮装填速度极其低下的情况下,这款火炮等于是弥补了一个最大的短板。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没再犹豫,对两位军机大臣和身边众人说道:“朕看此款火炮,轻便实用而又威力巨大,可以定型量产,尽快装备神机营和近卫军。军机处行文神机营和近卫军,商定所需数量,编列预算,呈朕御览,先由朕的内帑拨付武备院,由通州和白冶城两处炮厂加紧铸造。”

孙承宗、李邦华等人闻言,躬身说道:“臣等遵旨!”

说完这话,李邦华继续说道:“既然陛下已下旨武备院定型生产,还请陛下为此款火炮命名!”

李邦华身为分管工部和武备院的军机大臣,此话当然得由他来提出了。

李邦华说完这话,毕懋康、孙元化等人也都看着皇帝,因为只有皇帝亲自命了名,这款火炮才算是真正定型了。

对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来说,眼前这款火炮虽然优点缺点兼有,但毕竟算是武备院成立之后,在原有基础上努力研发改进的第一款火炮,而且全重八百斤、最大射程两千米、最佳杀伤距离六百米、弹重五斤有余,也算是很不错了。

一念及此,崇祯皇帝说道:“朕看,今后这类型号的改进型佛郎机炮,就命名为崇祯一式后装子母滑膛炮吧。”

孙承宗、李邦华以及武备院诸官一同躬身领旨。

看完了武备院督造的这些新式火器,看看天色已经中午,李邦华请示了皇帝同意,然后就在八里桥武备院的枪炮厂里简单解决了午饭问题。

期间,崇祯皇帝又向毕懋康、孙元化、刘汉、孙和鼎、孙和斗等人交代了军备制造的一些问题,并谈了谈利用铸钢材料铸造中小型红夷大炮用于野战进攻的设想,让他们安排人手去研究摸索。

想来想去,崇祯皇帝还是希望,武备院能够铸造出被拿破仑称为战争之神的那种大口径十二磅炮。

那款火炮是前装滑膛炮,而不是类似佛郎机这种后装的子母炮,所以只能从红夷大炮入手改进仿制了。

至于拿破仑十二磅炮的重量问题,如今有了白冶城生产的铸钢,同样的装药量,二分之一的炮管厚度就足够了,所以十二磅炮的炮壁再也不需要那么厚了。

这样一来,它的重量就会大幅度降低,而机动性就会随之增强,有了强大的火力,再有了强大的机动性,那么它就真的是这个时代的战争之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