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 天数在谁

石楼山附近的那场伏击战中，陕西总兵张国兴以及他从潼关精选带出来三千陕军精锐，除了跟着把总钟得五血战逃生的一部分，以及救援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掉队的一部分以外，几乎是全军覆没了。

伏击战结束的当天晚上，不肯死心的罗汝才，再次请求王自用让他带人去抢占石楼县城。

这一次，王自用同意了，给他三千人，而且允许他抢占之后，暂时驻守在那里。

而这一点正事罗汝才所希望的。

罗汝才这么卖命，当然不是为了王自用或者王嘉胤，他是为了他自己。

虽然他造反之后，一直依附着王嘉胤或者王自用等人求生存，但是在他的心中，始终埋藏着自立门户的打算，不过是现在力量还小，没法自立罢了。

原本在流贼大军放弃永宁州城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想跟着高迎祥、马守应往北去的，但是临行之际还是又觉得，跟着高迎祥、马守应这样的枭雄人物要自立太难。

所以最后还是冒着风险，跟随了王嘉胤，因为王嘉胤不仅自己称了王，而且还允许他麾下有山头的人称王称霸。

这是刘国能脱离闯营而自立，然后归附王嘉胤这边的原因，也是罗汝才这个枭雄级别的人物，选择跟随王嘉胤的原因。

所以自从跟随了王嘉胤进入吕梁山中之后，他就在努力想尽办法，壮大自己，尽快自立门户。

如今看来这个愿望就快要达成了，若是能带着这三千人，驻守在石楼县城，那么山高皇帝远，不管是王嘉胤或者是王自用都不能再对自己形成真正的制约了。

罗汝才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的是，等他带着麾下心腹部众以及王自用调拨给他的三千人匆匆忙忙地感到石楼县城外的时候，却赫然发行，石楼县城北门之上，早已是刀枪林立、旗帜飞扬了。

山西按察使张宗衡已经带着麾下两千乡兵，以及从吉州北上之后一路收拢起来的逃亡卫所军队千余人。

山西沿黄一线是有卫所设置的，从北到南设有一个镇西卫，以及其下众多的千户所和关口堡垒。

流贼踏冰过河，从吉州和吴堡两处突破之后，迅速攻占沿黄县城，最后合兵打下了永宁州城，而沿黄一线的卫所军队虽然望风而逃，但毕竟有许多人是逃跑而不是战死，也不是投降。

等到流贼迅速北上之后，这些逃走了的卫所兵有不少都在往没被流贼占据过的地方汇集。

就这么地，山西按察使张宗衡从吉州往北一路行来，不仅收复了诸多县城关堡，而且还收拢起来不大不小的一支卫所力量，加上原先的乡兵，总数还超过了张国兴，达到了三千五百余人。

张国兴派人去想向他求援，希望他出兵一起来救张文、吴荣所部的时候，张宗衡当时就是意识到有问题。

因为他坐镇平阳时间长，比初来乍到的陕军要了解吕梁山西麓的地形道路情况，同时对流贼的分布也有自己的一些认识，所以他反对出兵救援，不过为了说服张国兴谨慎从事，他还是立刻就带着人马，从南部的永和关赶了过来。

等到傍晚时分，他带着人马终于赶到的时候，城中除了张国兴留下来看守粮草辎重的一队亲兵以外，已经是人去城空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及时赶到，总算是避免了石楼县城再次落入贼手，而且是落入罗汝才这个贼头手中。

虽然城中已经没有了商民百姓，但是此时却囤积着张国兴及其麾下一路搜刮乃至抢掠而来的不少粮草辎重等物。

张宗衡抵达石楼不久，北门外就陆陆续续逃回了一些陕军官兵。

陆陆续续逃回来的这一百多名陕军官兵，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前往救援的路上掉队的人。

等这些人终于快要追上大队人马的时候，却发现前方是个陷阱，当下哪里还敢往里冲，只能是快速往回跑了，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同时也算是第一时间向张宗衡报告了石楼山里那场伏击战的大致情形。

张宗衡本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到了这时，更是大惊失色，立刻就写了信，让人快马飞报南线的话事人洪承畴。

虽然知道再去救援已经来不及，而且有可能连带着自己都陷进去，但是坐视友军被围歼而不去救，张宗衡的心中还是非常不安。

不过很快这种不安就消失了，因为正在他纠结不下的时候，罗汝才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城下。

张宗衡本来就担心流贼灭了张国兴所部之后再来抢城，所以进城之后，三千五百余人全都是严阵以待，不敢稍有松懈。

罗汝才见了这个情况，在城外观望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兵。

若是城中无兵，单纯捡个便宜，这事可以做。

若是耗费心血再去攻城，这事没法做。

毕竟这些贼军加上埋伏和奋战，已经在石楼山往东的山林里折腾了一天了，有没有准备攻城武器，而且又是晚上，想攻下已经有了防备，兵力还是相当的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

罗汝才在石楼城下晚了一步的遗憾，丝毫没有妨碍王自用的兴高采烈。

石楼山附近的伏击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王自用留下心腹头目带着大批喽啰继续驻守广武庄，自己则与罗汝才等一干经即老营精锐贼军，押着张国兴及其麾下游击李兴两人，兴致冲冲地赶往吕梁山深处的神南峪，去向“横天一字王”王嘉胤报捷表功。

神南峪位于吕梁山中段的最深处，方圆几十里内山高林密，易守难攻，属于群山环抱中的一块高山平地，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当然，神南峪并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因为早在宋代的时候，神南峪就已经有山民居住，而且其间还有一座云峰寺，以及一座女娲娘娘庙，同时也少不了历朝历代山贼土匪留下来的山寨洞府遗迹。

王嘉胤、王二、王自用等一干陕北大贼头离开了永宁州之后，先往东，再往南，抢掠了宁乡小县之后，继续往吕梁山中段以南的山区挺进，最后在本地从贼山民的指引下，来到了神南峪，一见此地形势，非常满意，于是抢了杀了不肯腾出的云峰寺主持，抢了云峰寺和娘娘庙，作了“横天一字王”的王府官衙。

云峰寺里的僧人不肯从贼的被杀，从贼的则被迫还俗，当了喽啰。

娘娘庙修仙的道姑们则被贼军中的各路“王爷”霸占，年轻的跟着山下抢来的年轻女子一起当丫鬟，伺候起居，年老的则送到后营，给众贼头洗衣做饭。

这一天中午时分，王嘉胤与麾下的“左丞相兼军师”王二，以及妻弟张立位、族弟王国忠等心腹干将，正在云峰寺里悠然自得地饮酒作乐、吹牛拍马，突然接到寺外人马来报，说右丞相王自用遣人来报，义军在山外大了一个打胜仗，杀敌上千，收降两千，而且活捉了一个总兵官。

王嘉胤等人来忙召见王自用派来的小头目，这个小头目能说会道，把一场伏击战说得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并且还说王自用将亲自押着这个总兵官前来献俘，这番话听得王嘉胤、王二等人皆是大喜过望。

也因此，到了夕阳西下，王自用、罗汝才等一干人马翻山越岭来到神南峪的时候，王嘉胤、王二等人也是带着大队人马，兴师动众地前来迎接他了。

王嘉胤、王二、王国忠等人看了被五花大绑押过来推倒在地的陕西张国兴、游击李兴之后，围绕二人走了两圈，踹了几脚，然后仰天大笑一阵，连声说道：“好，好，不错，不错，看来真的是天数在我啊！”

说完这话，王嘉胤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周围的人也都是陪着一起笑。

罗汝才站在王自用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上也挂起了笑容，心里却想天数在谁还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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