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幕府

晋国王都，将军幕府。

一辆蒙着黑布的大车缓缓驶入，里面隐隐有着野兽咆哮，当先一人亮出令牌，巡弋的披甲武士查验后入内通报，不多时一位文士模样的人疾步走出。

“韩瑜？”

这位文士接过令牌后目露精光。

他隐晦的看了一眼被黑布遮蔽的大车，只听到里面有剧烈的喘息声传来，这时神情严肃下来，对着神情狼狈的韩瑜说道：“将军接到消息，已在大殿等候，随我来。”

“是，大人！”

韩瑜应声，随即看到有武士上前，接过大车。

先前赶车的人被撤换下来，由这里的人驱赶，旋即文士带着一路驶入幕府深处，韩瑜低着头跟在后面，心中发堵，一路上沉默，只余下车轮倾轧石板地面的吱呀声音响起。

沿途庭院深深，高阁林立，道路迂回曲折。

“到了！”

韩瑜闻言抬起来，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一座殿宇出现在前方，此时一个被众多披甲猛士簇拥，穿着常服，身材雄伟的中年男子迎上，他先是打量了一眼韩瑜，随即看向被黑布遮蔽的大车，目光沉凝下来。

“将军！”

文士赶紧上前见礼。

这就是晋国大将齐戎，随即看到对方挥手示意免礼，言简意赅道：“随本座入殿。”

众人沉声应是，接着大量猛士上前，齐力将大车抬起，缓步往大殿走去，文士和韩瑜赶紧跟上，随着齐戎一同进入大殿。

“传令，此地戒严！”

待蒙着黑布的大车被放在大殿中央，齐戎冷声下令。

一片轰然应诺中，顿时甲胄碰撞声响起，大量武士按剑鱼贯而出，护卫在大殿之外，现场连同韩瑜在内，只留下寥寥十数人。

“揭开。”

齐戎端坐大殿主位，神情依旧沉稳。

随伺的一位精悍武士拔出腰间剑器，这时走过去，用剑刃挑起黑布，随即一搅一抽，哗啦一声将黑布扯下，露出里面的一个木制牢笼。

呜呜！

牢笼晃动，里面几个被铁链拴着，蓬首污面的身影四肢着地，形如野兽，这时骤然见得天光，神情惊慌而凶恶，顿时龇牙咧嘴咆哮起来。

“齐骈六岁时便跟着本座了。”

端坐大殿主位的齐戎这时起身，踱步走向牢笼。

他眼神深邃，看着牢笼里面，一个披着鳞甲，苍白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男子，语气轻慢，听不出喜怒，接着说道：“齐骈随本座历经七十余战，亲冒矢雨，死战不退，为本座挡刀兵之灾数十，一身创伤，他虽为本座麾下武士首领，但实为本座胞弟！”

“如今岂能受此囚禁牢笼之辱！”

齐戎说到这里，顿时勃然大怒，猛然拔剑斩开牢笼。

旋即铁链骤然碰撞，里面那个满脸伤疤的男子扑出，边上有数位披甲猛士一起飞身上前，当场将其镇压，口中都说道：“齐骈首领如今神志不清，将军请勿以身犯险！”

“传令！”

齐戎神情哀痛：“召集晋国大医士，齐骈一生未娶，如今遭此大祸，本座不可不救，若是无以挽回，便以本座胞弟位格养之！”

“是，将军！”

众人听令，随即大量披甲武士入殿。

待看到当中场景，虽然目光有着惊惧，但依旧神情沉稳，齐戎随着武士亲卫将大车搬出，情绪稳定下来，扭头就对着韩瑜说道：“且与本座细说此战情形。”

“是！”

韩瑜闻言跪伏叩首。

他形容枯槁，眼中有着丝丝血丝，这时强自收摄心神，一五一十的从发现谢蕴踪迹，再到森林夜战，荒原围杀，天人临世等等场景复述而出。

“嘶！”

边上那个文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在听到连对方脸都未看清，便大军跪伏，武士首领等人被贬作畜生无法恢复时，神情极为惊惧，这时就对齐戎说道：“将军！”

“如今天下轰传天人之威，被誉为当世第一人。”

他说着摇头，语气叹息：“属下本以为世人无知，以讹传讹，虽然得了战报，但语焉不详，无法得知实情，这时才知此辈之流，实在不可力敌。”

“既然如此。”

齐戎坐回大殿主位，眼神沉凝，这时按剑询问：“先生，计将何出？”

文士闻言目光闪动起来，思忖着口中说道：“将军，太上学宫之主既然退却，此事便已作罢，暂时不必惊忧，当务之急，还是在于晋国失君，子嗣羸弱，权臣争位之下，有乱国内患之象！”

“大晋连年征战，强敌环伺，此为外困！”

文士这时说着，跪伏叩首，冷肃道：“至此内患外困之际，属下恳请将军快刀斩乱麻，扫除国孽，陈兵边境，以预不测之危！”

“先生。”

齐戎这时心绪不稳，撇开此事询问：“天人之威是否可御？”

文士知道齐戎经历此战之后，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时就斩钉截铁的说道：“将军，天人之威可御者，在于天下诸侯齐聚，举世攻伐，此为妄想，非智者可为！”

“这是其一！”

他先是打消了齐戎继续试图抵抗对方的心思，随即又指出退路：“其二，晋与其弟子怨，随晋王身死，此番大败，已然消泯，天人退却便是明证！”

“如今惧怖天人之威者，不在将军，而在天下诸侯！”

文士叩首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凛然道：“世人无知，当为诸侯诓骗，以晋失道，天人临世为由攻伐我晋，既得晋土，又可亲善天人，实为首当其冲之策，不可不察！”

“先生所言如黄钟大吕！”

齐戎闻言为之动容：“本座得先生之助，何愁大业不成？”

他也是极为果断之辈，这时知道事不可为，欲杀谢蕴报君仇，得国野大义名器的计划便立即推翻，一丝刚升起的抵御天人的心思也随之沉入心底。

“传令！”

齐戎这时按捺心绪，沉声下令：“邀国野之内，诸万邑以上家主封臣，十日后齐聚王都郊野饮宴议事，就言大晋恐遭覆国之祸，本座敬侯！”

“是，将军！”

一位披甲武士应诺，随即甲胄碰撞，大步走出。

文士再看齐戎，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那份雍容气度，这时发号施令，生杀予夺，条理清晰，谋划得当，立时就有了几分人主的气象。

……

与此同时，楚国，王都大营。

“拜见王上！”

一位身披狰狞甲胄的将领手按剑柄，单膝跪地。

在他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披甲执剑的武士，此时跪伏在偌大的大营校场，声音如山呼海啸：“拜见王上！”

“诸卿免礼！”

蓄有浓须，气势威严的楚王，身着衮袍，头戴冕冠，这时挥手，校场上轰然应诺，顿时甲胄碰撞声连绵起伏。

一眼看去，都是气质精悍，身姿昂藏的武士披甲按剑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