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连十八

“抱歉，平先生，但是连爷是不等人的，您已经让他多等了两分钟了。”她微笑着，举止十分得体，却句句话都不容抗拒，转身时带着一股香水味，令人忍不住心荡神驰。

不得不说，就是比起颜逸如来，她的气场也更加强大。

颜逸如冷漠严酷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暖柔软的内心；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多食人花，看着漂亮，靠近的一瞬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吧不自觉就有点起了防备心。

但是也就在起了防备心而有了拘束的一瞬间，气场上我就输了。

“请平先生进门。”她把玩着我的手机，玩味地看着我被保镖押犯人一样“请”进了老房子里。

有一瞬我几乎产生错觉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房子古旧朴素，有百年多的历史，这种老式的石窟门房子在如今的江城已经不多见，市中心的同类型建筑大多都已经是历史保护文物了。

比起隔壁那些一间厕所能抵一套房子的高级楼盘，这种老式房子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的，住得近来的人，身份自然是不可言喻。

比起平城那栋被雷家买下来的四合院，这间房子根本不是可以买卖的范畴。

我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去见了连姓的老伯，一路上都在清嗓子。

万一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回过神的时候脑袋怕不是落地了。

谁知道连老爷子相当温和了，人坐在院子里，窝在铺着垫子的小藤椅上，正在下棋喝茶。

他见我来了，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眼神非常随和。

“年轻人，这里坐。”他招呼我过去坐，像是个见到孙子的慈祥爷爷。

我也就孙子一样的走了上去，“连老伯，阿不是，连老先生，您好。”站在老伯伯面前，我偷偷打量了这个老人两眼。

一身功夫衫，精神抖擞的银发一丝不苟梳到后方，看着非常干练精明。

“坐，傻站着干嘛？来喝茶。”

我坐得跟一小媳妇儿似的，谨慎小心的尝了一口那个不知名的绿茶，凉凉的，完全不苦涩，还有些回甘。

我抬头望着老伯，他对着我笑的特别和蔼。

“现在年轻人流行那个什么冷泡茶，我发现是挺好用的，早上喝不成，凉了点，伤胃。颗可是过了午饭休息会再喝一杯，真是比热水泡的茶要醇，现在的人真会享受。”

我见到老伯这么客气，生怕他以为我已经满口答应可以找到那只猫了，急的我头上出了一层汗。又不敢打断人家，就听着他跟我话家常了。

这位姓连的老伯全名连十八，其实他本来是个没名没姓的孤儿，在江城的马路上讨饭长大的。长大了离乡背井去打仗，是给国家立过军功的，当时进的十八连，所以他就叫连十八。

当年江城的火车站被炸了，他咬着牙出去打完仗，一打就是十几年，等带着一身的勋章回来的时候，江城早就物是人非了。

那会儿乱，连老也没吭声，就在江城靠退伍金租了这房子，房子的主人是连老后来的太太。当年的连夫人是个大家闺秀，战后家族没落了，她就独自一个人，带着个丫鬟生活。

人家书读的多，懂书法懂音乐，连老当时没有读过书，连夫人从识字开始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夫人当时把宅子当私塾用，老先生每天去军校训练新兵。

就这么风风雨雨过了很多年。

十多年前，夫人先走了，那之后房子就归了连老先生这个当年功勋累累的人。

连老先生觉悟也高，他和夫人一辈子没有孩子，说死后房子就还给国家。这思想觉悟高啊，何况连老先生又是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倒也是没人不服气的。

但是一个人寂寞，连老经常一个人想着夫人，好在还有军校的事情要忙。

直到最后一次去军校给最后一批学生发毕业证的时候，连老这才感觉到一个人的孤独。

就是在这时候，捡到了那只奶牛花纹的猫，因为额头上有一块单独的大黑点，给起了一个手枪名，叫大黑星，小名五四。

用连老的话说，五四就是一个特别通人性的猫，跟成了精一样。只要连老思念亡妻，它就安静呆在旁边陪着，还会用头蹭蹭，瞬间能化解不少悲伤。一个老人一只猫，就这么过日子。

最神奇的是，有一次，连老家里遭了贼，贼人一刀子上来，是五四大黑星给挡了那么一下子，要不然连老心脏早就不跳了。

那次之后，连老家里有了四个保镖轮流看守，这只五四大黑星也得了个小勋章。

可能是因为挨过一刀，虽然连老照得认真，但是大黑星还是很早就身体垮下去了，前几天一直不吃不喝，突然有一天，连老日常浇花呢，一转头发现大黑星没影子了。

连老说到这里，我觉得特别触动。

十几年，就算是人，也未必能做到二话不说挡刀子，动物有时候真的比起人更有血性。

我心里一热，“连老先生，其实我没把握，大黑星，已经入土了。”

连老先生叹了口气，“没事，我做好准备了。要是它还在，也不能乱跑。我也就是……想想十多年，也是个老战友，没打个招呼它就走了，这么多年，我还没谢过它呢。”

看着老先生那种失望的表情，我觉得心里更难受。然后就想起了妖妖灵说的，让我在大黑星头七招个魂，好歹让人见上一面。

“连老，大黑星是几号跑的？我可能有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但是要说它一直陪着你，可能有点难。”

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跟人讲实话都比较有用。连老听见了，微微有些触动，他不动声看了我一会儿，告诉了我日期，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有心了。”

我鞠了一躬，“您对国家有功劳，我们年轻人该学习的。但是我现在保证不了，只能尽量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