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离

“方言，好久不见！”

春日里，阳光灿烂，方言牵着洛乔的手走下了飞行器，老远便听到了这句老友的唏嘘和寒暄。

“好久不见！”方言笑着，走上去和李杰拥抱了一下，

“洛乔，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旁边李杰的妻子付娣牵着洛乔的手说道，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不像我，老得飞快飞快的。”

“还好吧……”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洛乔紧紧地盯着方言，似乎怕他会在下一个瞬间直接消失。

“看你脸上的皱纹都没有，快说说，你用的什么……”

方言回头对着洛乔笑着点了点头，眼里五味杂陈，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谁都知道，他这次回来是因为些什么。

“方言，让我媳妇来吧。”旁边的李杰轻声说道，然后拍了拍方言的肩膀，往着机场之外走去。

六年了，繁荣已经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当初的孩子已经到了高中的年纪，大街上充斥着的是一个又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

充满着朝气，又孕育着希望。

“来，您收好！”

旁边早餐店的老板把打包好的早餐和零钱交到顾客手里，然后笑着继续忙碌起来，无时无刻的不在透露着一种欣欣向荣之景。

“多久走？”旁边的李杰突兀的开口问道。

“晚上，今天晚上。”方言默声答道，看着这一座和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的城市，秩序，经济，但又隐隐的透着一种世纪中的味道。

“这么急？”

“你难道还没有准备好？”方言偏头问向了一旁愣愣的李杰，这个年轻时的老友身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痕迹。

“准备是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急。”李杰回道，面上带起一抹苦笑。

“不敢等，等着等着就怕自己不想走了。”方言叹道，看着对面的红灯笑了笑，驻足在这个路口，“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想走……”

红灯变成绿色，方言抬脚跨了出去，但却显出一丝犹豫，一丝迟疑……

“我们都老了，都不敢去想了……”

一句感叹，似乎是对于俩人此刻的总结，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平淡而又温暖的地方，却又总会在最后带上感伤……

……

随着街边路灯的影子不断变幻，从西向东，随着学生踏着放学铃声再次充斥在大街小巷，随着天边的太阳漫出一丝迟暮，带上一点红润又慢慢坠落……

夜幕渐渐地蔓延在整个世界，一如从前，天上充斥着的是两个月亮，却不如往日一个明亮一个黯淡，因为今天透出的是一种憔悴，孤凉……

“拉蒙，好久不见！”

当方言再度的穿上这套动力装甲，脑海里显出的却是拉蒙斯那儒雅的声调，太久了，但依旧深刻……

“先生，很高兴为您再次服务，拉蒙已经检查了所有的系统，没有任何的异常，能源剩余99%，氧气剩余99%。”拉蒙回道。

打开面罩，方言一样一样的将旁边的附属装备装到了自己的身上，缓慢沉重却又十分的仔细，他抬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不上去看一眼？”

一旁的李杰沉默了一下问道，

方言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强控制住自己抬头看向窗户的目光，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杰，手上的动作又恢复如常，低声道“我不敢，我怕我心软……”

而在楼上那扇窗户之后，洛乔呆滞的看着墙壁，不发一语……

“洛乔，去看两眼吧。”付娣不忍的开口说道，看着洛乔无神的样子，“再不去，你就看不到了……”

“我怕我心软……”洛乔无神的回道，声音里满是颤抖，双手也紧紧地攥着，从来没有松开。

“他快走了。”付娣看着洛乔残忍的说出了这个一直没人提起的事实，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洛乔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再不去……”

洛乔直接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着下面走去。

“咔擦！”

当方言将身上最后一件装备挂载完毕时，连接着一二楼的铁门也瞬间打开，捂着嘴，已经哭成泪人的洛乔站在门口，看着方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啪！”

手上的背包落在了地上，他看着洛乔，像是被沙迷了一样不断地眨着眼睛，扬起头然后又低了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她，一如往常般伸开了双手。

如同当初飞蛾扑火，但这火焰，终归易逝……

“别哭啊，哭了就不漂亮了，像个小花猫一样……”

方言不断地眨着眼睛，把头抵在洛乔的肩上，但泪水还是不由抑制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他还是哭了。

“呜……”

“我会回来的，小乔，我会的……”方言轻轻地说着，唤着她小名……

“方言，你要记得，呜……到了那边一定要记得，呜……天冷了药多穿点衣服，不要再感冒了，再感冒，没人照顾你……”洛乔颤抖着，在方言的耳边一声声的叮嘱，带着抽泣的声音，

“我会记得，我会记在心上的，忘不掉……”方言轻声应道，似乎眼里的沙子越来越多，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上面的白炽灯，眨啊，眨啊……

“还有不要冒险，要记得以自己的生命为重，活得好好的……”

“你要记得……”

“方言，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洛乔呢喃道，似乎哀求，她靠着方言的肩头，这个即便是隔着钢铁，却依旧是最温暖的地方。

就像是最初那次洛乔的不顾一切，方言看着，慢慢的吻了下去，这间大厅，一盏白炽灯下。

苦涩，带着泪的味道，也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

良久，唇分……

“咔擦！”

一道轻微的声响，一张钢铁制成的面罩，却成了矗立在两人面前的一道柏林墙……

环着的双手被方言松开，他看着面前哭着，站都站不稳的洛乔，沉默着弯腰拾起旁边掉落的背包，然后转身往着身后走去，一步，又一步……

“方言，记得……”

像是一场梦，梦醒时分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最后一个字，方言最终还是没有听到，洛乔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抓到什么……

他走了，就像两人那天夜里在山巅看到的那颗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星光，又慢慢地飘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