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劝谏

演而优则导,老朱演技一流,却导演了一部烂片且如期上映,一个个的官员在酷刑之下不断攀咬,让这部戏的票房越来越好。

所以老朱的心情……怎么说呢,表面上他为这些不忠不义的臣子痛心疾首,可是心里头却带着窃喜,他马上就可以废了中书省大权独揽了,再也没有谁能够掣肘他,连名义上的都没有。

皇帝为天下之主,天下之事本当由皇帝一言而决。太子虽然聪慧却是个仁懦之人,若他日后登极,留着中书省在这些王八蛋少不得借相权掣肘,更甚者如胡惟庸这般结党羽谋私利,那这大明岂不是成了别家的天下。

绝对不行,老朱这么干不仅仅是为太子铺路,也是为大明的历代皇帝扫清障碍,每一个坐上龙椅的朱氏子孙都将为此受益,祭祀太庙之时都将为他这个祖宗的英明睿智发自内心的崇拜敬仰。

老朱其实真的很想长生不老,非是为帝王权位,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创下的基业传承万年。

不过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长生不老不可能的,马度那么神奇的一个人,不也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变成一个长者八字胡的男人,总有一天马度也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如果马度知道老朱的想法一定会跟他说,没办法长生不老是老朱幸事,不然也会被一个个的坐上龙椅的奇葩子孙活生生的气死。

今天老朱没有在谨身殿一人用膳,到了中午便往起身往后宫而去,他下意识的避开中宫和东宫。

自打他下诏定了宋慎的罪名,命锦衣卫前往浙东缉拿宋濂,太子已经求见他多次了,用脚趾头也猜的到是为宋濂求情的,见了皇后想必也会是一样的话,他干脆一概不见。

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刚刚绕过一处水塘,就见太子从一个亭子里头窜了过来,拦住他的去路,“儿臣拜见陛下!”

“大冷天的我儿不在宫中好生的歇着,跑这里吹冷风做什么,快快起来!”老朱叹口气揣着明白装糊涂。

朱标是个实诚人直截了当的道:“儿臣是专门在这里等候父皇的,听说父皇钦定了宋慎的罪已经派人去缉拿宋师了,可是真的?”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老朱心头不由得生出无名业火,“宋慎攀附胡惟庸谋逆造反,有多人口供相互印证,朕就定不得他的罪吗!”

“宋慎谋反死有余辜,可又与宋师何干?”朱标跪在地上抬头望着老朱道:“聪明心地实无欺,灿灿文辞真可悌。论道经邦谁人及,等闲肯与佞人齐?这是首诗是陛下钦赐给宋师的,宋师是什么样的人品陛下再清楚不过,纵有不孝子孙也不当牵扯到他!”

老朱咬牙道:“哼!生养出这样孙子就是宋濂最大罪过,朝廷律法如此活该他连坐。”

朱标脑袋重重的叩在地上,“儿臣愚鲁别无他师,自幼得宋师悉心教导,今日方通经义明事理,请父皇怜悯赦免了宋师的罪过吧。”

朱标一看**制不行,只好与老朱谈感情,正如他说的宋濂伴随朱标成长,几乎是日日相见,可以说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长辈,马度也比之不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宋濂去死而无所作为根本就不可能。

“你倒是不为你舅舅求情,他还在牢里关着呢!”

“儿臣每日派人去诏狱探问,知道舅舅在狱中过的自在,父皇不会怎么将舅舅怎样。”

老朱叹口气道:“圣旨已下,朕总不能打自己的脸面,待你做了天子再为他翻案吧。”他说完便绕过朱标径直的去了,对于朱标在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刚刚走了数十步,就听见有人惊慌喊道:“殿下!殿下!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老朱忙回过头了,只见朱标已经下了水塘,混着薄冰的冷水已经淹没了朱标的腰部,几个宦官已经下到水塘里去救人,水塘边上还有宦官正在脱衣准备下水。

等老朱快步跑过来的时候,朱标已经被救上来了,哆嗦着嘴唇道:“求父皇赦免了宋师!”

老朱又好气又好笑,“痴儿,朕杀人与你何干!”他又吩咐那个下水救人的宦官,“赶紧的把太子送回东宫取暖,再去请太医诊治!”

看着儿子被宦官强行架走,老朱对身边的元生道:“那几个宦官当厚赏重用!”他又瞥了瞥衣服只脱到一半又往回穿的几个宦官,“这几人杖毙!”

不理身后的惊慌的求饶声,老朱转头往中宫的方向去了,中宫有点冷清,只有院子中的一株腊梅开得正艳,冷风之中香气不减。

老朱不要宫女通报,直接步入正殿,到了偏厅只见马大脚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用饭,老朱大剌剌的坐到旁边,可看清桌子上的饭菜,不由的道:“吃的这么简单,这是哪里又遭灾了,朕怎得不知道。”

桌子上头只有一碗糙米饭,一碗炖萝卜一碗菠菜豆腐汤,按照马大脚的习惯一旦哪里受灾或者朝廷有战事,她都是要吃素的。

见老朱突然出现,马大脚放下手里的筷子,稍微整整了衣衫起身见礼,“皇上要来,怎得也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臣妾没有准备您的饭菜这便去做。”

“做什么做!你坐下!朕又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时候这样的饭食也不是常吃得到的,给朕盛一碗饭就成。”

马大脚忙安排宫女给老朱盛了一碗糙米饭,老朱接过来往嘴里扒了一大口,夹了一块萝卜大口吃了起来,“还是你的手艺好,这萝卜炖的酥烂,既好克化又消食,皇后是肠胃不舒服吗?怎得不让太医来诊治!”

“臣妾没有不舒服,只是胃口不佳,听说陛下定宋濂的孙子谋逆之罪,已经将宋下狱,就连宋先生也要跟着连坐,可是真的?”

老朱浓眉一皱,“是真的又如何!皇后没胃口,朕也没胃口,朕不吃了!”

他说完还像小孩子似得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抱着胳膊一副气咻咻的模样。

马大脚嘴角微微一笑,温言劝道:“皇上是否有证据证明宋先生参与谋逆之事,如果没有的话,那宋先生就还是太子的老师。寻常人家为子弟请私塾先生,还能礼仪周全,敬以“天地君亲师”之列,难道天子之家还不如寻常百姓吗?

臣妾听闻宋先生回乡之后,每日身穿布衣,用粗茶淡饭,不置田产,不言政事,严律子侄,亲友凡事以官事相托皆严辞拒绝,甚至辟净室不见外客,请陛下告诉臣妾,他又如何和千里之外的胡惟庸勾结谋逆的。”

“谁叫他有个不肖子孙,按照大明律他就该连坐,你家兄弟常言当朝廷当依法治国依法办事,要不把他从牢里请来给皇后说说其中道理。”

“那倒不必,他不自量力活该他被关!”马大脚的火气似乎上来了,“既然陛下执意要杀宋濂,臣妾也没有办法。宋先生到底和标儿师徒一场,如今就要被陛下斩首,臣妾也只能学寻常百姓,戒酒戒荤为宋先生修福,祈求他黄泉路上平安。”

老朱拍着桌子吼道:“皇后你这是何必呢!因为皇后曾对朕说过人无完人,对官员当宽容怜惜不能动辄得咎施以酷刑,朕才颇多容忍谁知姑息养奸才今日之大祸!”

“那臣妾的罪过还真是大了,臣妾还以为是江山底定天下太平才有今日之祸呢。”

老朱一怔,然后看向马大脚的双眼,对视片刻便哈哈大笑,被自家婆娘揭了短,他没有半点害臊脸红的意思,毕竟他多么难堪无助的境况马大脚都见过。

他的大手突然按住马大脚的手轻声道:“皇后,朕不过是想我朱氏江山传承万万年罢了,这难道有错吗?”

马大脚把另外的一只手叠在老朱的手上,语重心长的道:“陛下没错,君主虽圣明,却也不能一人治天下,少不得要选贤与能。标儿没有陛下的开天辟地的本事,若是把人都杀光了谁来帮他治理看守天下,我朱氏江山又如何传承,难道要指望他那个惫懒成性的舅舅帮他操持吗?”

老朱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皇后倒是有识人之明,朕暂且收一收,饶宋濂一命就是!”

元生突然快步进了殿,“陛下,韩都督来了,说带了一贵客来见您!”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