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家(1)

长安城的八卦党们,最喜欢的就是故事了。

各种稀奇古怪,甚至犯忌讳的故事。

想当年,某个作大死的家伙,就将宫廷里的绝密消息,当成八卦满世界宣扬。

搞得整个长安都知道了,粟妃在宫里骂了皇帝‘老狗’。

也譬如,当初,当今天子刚刚被立为太子,瞬间,整个长安都流传了这位储君殿下的种种不凡之事。

什么王夫人日梦太阳入怀,什么梦到一个白头翁在跟自己说话,于是醒而有孕,诞下皇子。

而与这些故事相比,张越在灞桥所讲的那个故事,无疑就更有震撼性,也更具传播性。

孔子与少正卯的故事?

多稀奇?

更别提故事里蕴含的哲学思想,让很多人心里面痒痒的难受,不把这个故事说给其他人听就浑身不舒服。

于是,转瞬之间,这个故事在长安传得街知巷闻。

就连三岁的孩童们,也都知道了。

许多熊孩子,开始玩起了角色扮演。

太子太傅石德回家休沐,就恰巧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孙子,在庭院里玩cos。

他的长孙趴在地上,看着他的一个孙子,似模似样的说着:“到那个时候,我就叫我的门徒们,入你的门下,穿你的儒袍,着你的儒冠,篡改你的经典,修改你的文字,破坏你定下的法度,叫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来信奉我的道理,读我的书,做我今日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而所有的罪孽都将归于你身……”

起话来,也是抑扬顿挫,感情丰富。

石德看的,眼皮子乱跳。

“怎么回事?”他随手召来一个下人问道。

“回禀主公,这是今日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回南陵省亲前,在灞桥讲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孔子诛少正卯,少正卯临刑前与孔子说的话……”

说着这个下人就绘声绘色的将他所听到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石德。

石德听完,整个脸都拉了下来。

“太狠了!”石德握着拳头,脸都有些抽搐。

他知道,这个张侍中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其意岂非不就是公开说:有些人是少正卯的门徒,现在混入了儒门,穿着儒袍,着了儒冠,篡改孔子的经典,修改孔子的文字,曲解孔子的道理,破坏孔子定下的法度,做少正卯当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

但偏偏,没有人能反驳,也没有人敢反驳。

谁反驳,谁就等于做贼心虚,对号入座。

更麻烦的是……

这个故事的传播性太强了!

石德保证,要不了几年,全天下都将知道这个故事。

然后呢……

有心人只要查一查这位张侍中在讲故事之前做过的事情,就都会知道,其剑锋所指。

换而言之,谷梁学派,现在是躺着也中枪,站着也是个靶子。

就算没有人煽风点火,舆论也会很被动。

而公羊学派,不会煽风点火?

开什么玩笑?

哪怕是董仲舒这样的君子,在当官十几年后,不也学会了许多手段?

石德已经能预料到未来,配合这个故事,公羊学派的学者们会不断的爆谷梁的黑材料。

这可如何是好?

他也一时有些慌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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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太学中,董越现在已经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

“叫人多传点……不要怕浪费钱……”董越对着自己的管家吩咐着:“再多雇点人,造造声势,争取让宫里面也有这个故事……”

那个故事一传到他耳朵里,董越马上就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正是抓住谷梁学派痛揍的最佳时机!

他马上就让自己的家奴和家臣们,装扮成市井之人,到处宣扬。

又拿了钱出来,雇佣了上百个游侠,鼓噪声势。

目的就是要搞臭谷梁。

最好激怒谷梁学派的那几个巨头出面反驳。

只要他们没有忍住,站出来反驳,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即使谷梁能忍住,但这个故事,也将严重挫败他们的名声。

而作为一个在野学派,名声就是谷梁的生命。

若没有名声,他们恐怕就要沦为鲁儒一般的衰亡学派了。

事实上,在历史上,公羊学派曾有一次绝佳的绝杀谷梁学派的机会。

那一次,谷梁学派的巨头,博士狄山君前狂言,激怒了当今,被丢去一个障塞当守吏,不过一个月就被匈奴人斩下了头颅。

谷梁学派的主张和迂腐的形象,瞬间溢满天下。

更彻底的激怒了汉军的高层。

可惜,当时,他的父亲董仲舒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没有乘胜追击,落井下石,让谷梁学派得以喘过气来,最终竟然搭上了储君的船。

从此成为了公羊学派的心腹大患!

如今,董越可是吸取了乃父的教训。

敌人落难,就要往死里踩!

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更不能学宋襄公,纵敌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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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城里,到处都在流传着张越的故事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南陵县的范围。

一别多日,霸上的风景依旧。

道路两侧,都是翠翠葱葱的松柏。

远方的乡村,鸡犬之声相闻。

一入南陵境内,就有一支长水骑兵,加入了护送张越的队列。

这支百人规模的骑兵小队的加入,使得张越的回家之旅,变得无比隆重。

所过之处,所有乡亭百姓,都被惊动了。

无数人纷纷出门,在路边、田间和山坡上围观。

“甲亭的张家,如今可真是发达了啊……”许多人议论纷纷,年轻人更是满脸憧憬和骄傲。

张越的成功,对于整个南陵县来说都是荣誉。

这些日子来,有关他的传说,在整个南陵县,都传的无比神奇。

事实也佐证了这位南陵子弟本身的威权。

就在他入京后不久,南陵县县令薄容被执金吾逮捕,县尉杨望之被诏去执金吾衙门问事。

太常卿亲自来到南陵县,召集了全县官吏训示。

同时,从太常卿之中空间了一整套全新的南陵县县令、县尉、县丞官吏班子,一副要搞大清洗的模样。

面对父老乡亲的热情,张越自然不能摆架子。

一进南陵境内,他就站到了马车外,对着一路上的围观群众不断拱手致谢。

等进入长水乡境内后,情况又是不同。

长水乡乡三老,带着全乡乡绅和士大夫,亲自在长水乡的路口迎接张越。

这让张越受宠若惊,立刻下车步行,走上前去,深深一拜:“小子何德何能,竟劳父老如此关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