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波又起

晨光明媚,开封府迎来了崭新一天。

把武家画斋抵押借出了三万缗钱后,武大郎心情格外愉悦。有了这笔钱,在开封府大牢里面苦了多日的武诚之也可以重获自由身,万家铺子那边也可以全数退款。而且在包退了卖给宫中和万大官人的八纸书画之后,还能多出四千多缗。

武家的书画官牙身牌稍后也能典出个万儿八千——凭此身牌,武好古可以入皇宫的东华门去合同凭由司衙署办事,所以昨日并没有马上典押给潘巧莲。

也就是说,光是典押店铺和身牌的所得,在了结了两场官司后,还能多余出一万四五千缗!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而且,退到手里的八纸书画也都是精品……不管真不真,三四万缗钱总是值的。

另外,武好古手中还有价值两万九千缗的交引,就是上回唱卖《醉罗汉图》的所得款项。

几笔款子相加,最后可以落到手中的钱款,竟然还有七八万缗之多!

不过最让武好古高兴的还不是钱多,而是《八十七神仙图》有了着落。

只要四月初一能在潘家园赌斗中胜了米友仁,他就能从米芾那里拿到《八十七神仙图》的摹本,如此便能再做个假画去献给刘有方了。

如果能从米芾手中拿到个绢本就更好了,直接做旧了献上去便可。反正刘有方、刘瑷父子的眼力也不是特别贼,多半还得让米芾掌眼。除非大米想把小米供出去,否则就泄不了汤。

至少暂时不会有事儿……

至于将来,只要能顺着高俅哥哥的金大腿抱上赵佶哥哥的金恐龙腿,那就可以安稳个二十余年了。

“武大官人,前面便是东华门了。”

一个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管事,名叫潘安(不是貌似潘安的那位,是潘家奴仆出身的管事,所以跟着主家姓潘)的胖老头子的声音在武好古耳边响起。

皇宫大内的东华门快到了。

武好古连忙拉了拉缰绳,胯下的毛驴非常温顺听话,马上站住脚一动不动了。

他抬起头向前望去,入眼的就是朱红色的城墙和高大巍峨的城门楼。

那里便是大宋天子居停的东门,称为东华门,和西华门遥遥相对,东西两门中间则是一条将皇宫大内一分为二的甬道。甬道南面便是官家和朝廷大臣议事的所在,以北就是内廷后宫。

这处东华门就位于内宫外朝之间,同时又靠近马前街和潘楼街,因此就成了各种生活物资和供奉物品进入宫廷的通道。

而殿中省,内侍省,还有入**侍省管辖的御药院、合同凭由司和往来国信所的衙署,都设在东华门内。

武好古今天的目的地,就是东华门内的合同凭由司了。

“潘管事,”武好古从驴背上下来,冲着身后穿着锦袍,一脸知足笑容的胖老头拱了下手,“劳烦您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去见合同凭由司的中贵人。”

武好古凭书画官牙身牌可以入东华门,止于左承天祥符门。不过潘家管事潘安,以及和潘安一起到来的八辆装运银铤的驴车,还有帮着武好古一起押车的郭京、刘无忌两人,都是不能进入东华门的。

“去吧,别着急。”潘安也从驴子背上下来了,伸展着腿脚对武好古说,“宫里面规矩可大,都得慢慢来,好在小老儿性子慢,总能等的。”

“多谢了。”

武好古又对自己的两个好兄弟说,“三哥,小乙,你们也在这里守着。”

“大郎,你放心好了,出不了事。”

“是啊,不会有事的。”

郭京和刘无忌说得不错,这里是皇宫大内门口,哪怕站岗放哨的禁军精锐都是架子货,也没人敢在这儿行凶打劫的。

嘱咐了一番之后,武好古便大步流星向东华门而去了。

……

合同凭由司衙署正厅之内,一个管理文书兼跑腿的押司走进来,朝着正捧着碗点茶的刘有方行了一礼,通报道:“副都知,武家画斋的武好古到了。”

合同凭由司有两个监官,都称主管合同凭由司,向由高品入**侍省宦官充任。其中又以入**侍省副都知刘有方为主,凡是名贵物品的宣索、采购,都要由他要验才能入库。

“叫他等着。”

刘有方吩咐了一句,那押司唱了个喏就扭头离去。

而立在刘有方身边的陈佑文,则将七个卷轴恭恭敬敬摆放在了书案上。

“副都知,要退给武家画斋七纸书画,小底已经做好了。”

刘有方放下茶碗,伸出保养得非常不错的右手拿起其中一个卷轴,慢慢展开。

“杨少师的《神仙起居法》……”刘有方冷笑,“做得恰到好处啊,是谁的手笔?”

武诚之送进宫的《神仙起居法》本来就是个临本,不过却是出自宋初名家之手。

而刘有方拿在手中的这一本《神仙起居法》却是刚刚做好的,属于赝品中的赝品了。

不过做得还算不错,有个五六分真。拿去潘楼街市上贩卖总能有个几百上千缗。

“是犬儿陈宝做的。”

陈佑文满脸堆笑的回答,不过他心里面却是在流血流泪。

上回在苏家铺子刘有方拍下的那卷《醉罗汉图》的钱是他出的,足足五万缗啊!

比原本计划的多出了两万,可是刘有方却不愿意多担两万的人情,便把本来要退给武家的七纸书画给了陈佑文,并让他做七件赝品充数。

这七件赝品当然也不是随便做做的,面子上得要能交代,不能太次了。同时也不能做得太真,否则就太便宜武家了。

因而,陈佑文和两个儿子陈珍、陈宝就按照一千缗左右的价值做了七件仿品。

“你早知道那武好古今天要来吗?”刘有方又展开了另一副图卷,一边看一边问陈佑文。

“知道,”陈佑文咬咬牙,“潘家金银铺昨晚叫人捎话给小底,说是给武家铺子押了五万缗!”

“哈哈,”刘有方笑了笑,“老夫看最多就押了两万五千吧?”

“就一万五千缗也多了……”陈佑文说,“一定是潘家的小娘皮潘巧莲从中使了坏,听说她和武好古有奸情。”

“奸情?”刘有方哈哈一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女的还是望门寡,还说甚奸情?”

初嫁从父,再嫁从己,那潘巧莲便是要嫁给武好古,从礼法上说也无不可,只是潘家将门一定会棒打鸳鸯。

“潘小娘子也就帮到这里了,你不必多想什么。”刘有方接着又说,“那武大郎若是个读书种子,潘家或许会把姑娘嫁他,可他偏偏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师。”

武家和潘家的门第之差并不是完全不可逾越的,只要武好古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便可八抬大轿娶潘巧莲过门,而且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唯有读书高”在大宋朝,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惜武好古不是读书的料。

“小底明白。”陈佑文恭谨地道,“小底准备出六万缗买下武家画斋。”

刘有方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武家毕竟是潘家西四房(潘孝庵这一系)三四代的世交,这二三十年,一直都是潘家西四房在护着武家。我们整治了武家,总要给潘家西四房一个交代。”

“小底知道了。”

刘有方又问:“上次卖《醉罗汉图》的那些人可找到了?”

“没有,”陈佑文回答,“界身巷那边没有可疑之人来兑换过大笔交引。”

“哦,知道了。”刘有方挥挥手,“就去把这几纸书画给姓武的送去……接下去该找武家要多少,才能把事情了了?“

“四五万缗总该的。”陈佑文笑道,“武家在书画行经营了几代人,家底丰厚着呢......《八十七神仙图》的事情,若是四五万能了,也是副都知的恩典。”

“那便照着四万要吧......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陈佑文道,“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