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生命何物

经过漫长的三个月，郭惠婷终于把自己从失去赵俊云的浑噩状态中调整过来了。这并不是说她已经决定忘记赵俊云，而是将对他的感情深埋在心底，用一个正常的姿态来继续以后的生活。

至于赵俊云失踪的真相，她仍旧会调查下去。很多时候，人在生活中最在乎的往往不是失去，而是答案。

今天，是她近三个月来，第一次把自己打扮得清爽利落，因为，她要去见另外一个让她记挂的小人儿-卡罗拉.哈特轮。

教会医院离布鲁克林区并不远，坐地铁的话四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本来她还准备在半途中下车，买个小礼物送给卡罗拉，结果刚上地铁不久，她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自从二个多月前她探视过卡罗拉后，期间又陆续去过两次，将她的电话留给了照顾卡罗拉的护士。

电话里，护士告诉她卡罗拉刚刚病发，被送进了急救室，估计没个几小时不会出来，问她是否晚点再过来。郭惠婷一听就急了，特别是得知不能确保是否有生命危险后，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她哪里还能空耗几小时，恨不能马上飞到医院。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硬是逼得她额头布满了汗珠。到站后，车厢门还没完全打开，她就侧身挤了出去，然后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护士办公室。

护士名叫南妮，见郭惠婷满头大汗，便要她先放松情绪，然后倒了杯水给她。郭惠婷知道现在瞎着急也无济于事。上次来看望卡罗拉，她就向南妮了解了病情。

卡罗拉每隔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发作时会迅速陷入到人事不省的状态，如果不进行抢救，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发作的间隔时间也会越来越短，也许哪一天发作后，她将再也不会醒来。

中午的时候，卡罗拉才从抢救室被推了出来。她还在昏迷中，不过医生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等下就会醒过来。护士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了病床上。郭惠婷坐在床头，仔细端详着卡罗拉。

她的脸色和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带着病态的苍白，不过那张本还有些红润的小嘴唇却变淡了。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又长又翘的睫毛却让人不禁联想到，她应该有双公主般活波灵动的眼睛。

郭惠婷削了个水果放在盘子里，等待卡罗拉醒来。期间艾德.杰曼，也就是第一次看望卡罗拉时遇到的男人，也来到了医院。

郭惠婷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经对方提醒自己是卡罗拉父亲的好友，同时也是他公司的法律顾问，她才记了起来。

“爸爸，我没哭，可是你怎么还不回来？”

郭惠婷和杰曼聊着天，听见卡罗拉说话了，她连忙查看情况。卡罗拉并没有醒来，眼皮下快速转动的眼珠子说明她正在做梦。

郭惠婷轻轻的把卡罗拉因做梦而露到被子外的手放了进去，没想卡罗拉却突然抓住了她。

“妈妈，我好想你，你好久都没有抱我了！”

郭惠婷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还来不及放手，就又被卡罗拉抓住了。

“妈妈，抱我！”

郭惠婷抚挲着卡罗拉的额头，向着还在梦中的她温情的说道：“安静的睡会吧！”

也不知卡罗拉梦见了什么，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嫩和委屈的语气，不断的诉说着“妈妈，抱我！”

郭惠婷心下一软，把卡罗拉揽入了怀中，情不自禁的道：“别怕，妈妈在！”

卡罗拉从梦里感受到了来自郭惠婷的温暖和安全感，渐渐的不再吵闹，又沉沉睡去。

杰曼叹息了一声，似乎不忍心面对这样的场面，转身看向窗外。窗外正好一阵风打过，几片嫩绿的树叶从枝头随风而落...

下午二点左右，卡罗拉终于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郭惠婷让她格外高兴。在郭惠婷的帮助下，她靠床头而坐，叽叽喳喳的告诉郭惠婷，她在梦中见到了妈妈。

“妈妈还抱了我呢！”

郭惠婷趁着她不注意，抹去眼角的泪水，挤出几点笑意：“真的！？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她要我听爸爸的话，要照顾好爸爸。”

“卡罗拉真乖！”

“为什么我这么乖，爸爸却还不回来呢？”

“......“

郭惠婷差点无言以对，她只得说道：“政府派了好多人在寻找海洋天堂号的下落，放心吧，肯定能找到你爸爸。到时候见到卡罗拉这么乖，爸爸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卡罗拉却一反天真爱笑的常态，变得郁郁寡欢，她带着一种意兴阑珊的口气说道：“凯瑟琳.婷，还有大家，你们都在安慰我。我知道，爸爸再也回不来了。昨天我看本书，里面鹿妈妈生宝宝，书里面解释了生命是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凯瑟琳.婷，生命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郭惠婷顿时哑口无言，心中的震动不亚于是投了一颗原子弹，她绝不会想到这句话会从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口中问出。

是啊，生命是什么？你可以回答是碳基，你可以回答是24种不同的化学元素，其中水占70%等等。但你会觉得所有的答案似乎是正确的，但似乎又都没有答到点子上。

郭惠婷作为一个美国留学的研究生，她没法回答。因为所谓的科学，知识在面对这种问题时是无能为力的，解答它，需要的是智慧。

还是一旁的杰曼帮她解了围，“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会是不同的。比如我吧，我的生命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别误会，我不是黑社会，我是律师。比如凯瑟琳.婷，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她的生命就是帮助很多很多的人，让他们生活得轻松快乐。比如你，卡罗拉，你的生命就是感受每天的阳光，清风，花草和树木，治好病跟着爸爸去环游世界！”

听到环游世界，卡罗拉的兴致恢复了，终于收起了郁怏，恢复了小孩子的天真：“对！环游世界！世界，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许自己先跑了哦。”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窗外大声喊的。

郭婷婷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被她强忍住了。

由于卡罗拉刚治疗完毕要多休息，郭惠婷和杰曼早早结束了探视，两人在医院的花园里边走边交谈。

郭惠婷问起卡罗拉治疗费用的问题，杰曼告诉她，卡罗拉的治疗费用倒不用太担心，即使没有钱，医院也会进行救治。只是延续卡罗拉生命的药物比较罕有昂贵，医院也没有，只能自己去购买，这笔费用才真正是一个无底洞。

“我记得你说过，卡罗拉的爸爸买过一份保险，受益人就是卡罗拉。如今这个人也随海洋天堂号失踪了，难道不能在这上面想办法吗？”

杰曼沉重的摇了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以为保险公司真是伟大的救世主，一口一个为你着想，为你的后半生着想啊。无利不早起，他们比狐狸还精呢。要想理赔，像这种意外险，有无数道手续，证明要提交，无数个流程要走。最关键的是，我们没办法证明受保人已经死亡或出现了其他意外。”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那倒也不，如果受保人失踪两年后没有出现，我们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

“两年！卡罗拉还能坚持两年吗？”

“海洋天堂号的赔偿金已经下来了，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撑一段时间。”

“我和几个慈善组织的人都比较熟悉，也许他们能帮上一些忙。”

郭惠婷知道，现在的她必须与死神赛跑，她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朵娇嫩的鲜花过早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