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老人之谜(上)

两人赶到A老人的房间时，郭惠婷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A老人在就餐过程中，艾琳想拉近与A老人的距离，东拉西扯的找话题与他聊天，结果十句也难得到对方回答一句。

略感尴尬和无聊的她就去翻看A老人的画作，见上面都是些不知名的山水，以及奇怪的动植物，便开口问A老人。

老人回答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他的儿子就在那里。她当然不会相信A老人所说，随便回了句“您想象力真丰富，没见过的东西也能画的这么逼真。”

结果话音刚落，A老人就发火了，大骂着要她滚蛋，并且开始摔东西，吓得她马上跑来找郭惠婷。

郭惠婷进得房间，见地面满是三明治，烤面包，牛奶全部倒在了床上，仅有的几张凳子也东倒西歪。A老人抱着那一叠画作，缩在墙角，呜咽着喃喃自语。

“儿子，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几年了，你是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忘了，再没个消息过来。儿子啊，他们都不相信你说的话，可父亲相信啊！父亲想你啊！呜呜...”

他见郭惠婷在缓缓靠近，突然跳了起来，指着郭惠婷如临大敌般的叫道：“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就是你们吓着了我儿子，所以他才躲了起来不再见我！你们赔我儿子！”

郭惠婷知道现在万万不能再激怒她，赶紧拉着艾琳退到了房门外。

房里的动静惊动了院内的医护人员和保安，他们涌入A老人的房间。只听得里面撞得噼里啪啦响，期间还混杂着A老人愤怒的吼叫，然后就归于平静了。

郭惠婷知道他们肯定是把老人按在床上，给他打了镇静剂。待医护人员和保安离开后，护理主任向她简单的了解下情况。

“哎，可怜的老人，也难为你们自愿者了。现在没事了，我等下叫清洁工来收拾下。”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吧。”

郭惠婷和艾琳再次踏入房间时，A老人已经安静的睡着了，他呼吸均匀，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蠕动，也许在做着他向往已经的梦吧。

为了不吵醒老人的睡眠，她和艾琳轻手轻脚的把散落在地面的食物和画纸捡了起来。如果换做平常，她对A老人的画作只会等闲视之。但经过刚才与孔宇的一番对话，她不由得端详起来。

画作大概分作三种类型，一类是全局式的，包括广袤的森林，连绵巍峨的群山，一望无际的草原等；一类是局部式的，有苍茫荒凉的沼泽，神秘莫测的山谷，幽深死寂的洞穴等；还有一类则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植物。以郭惠婷的知识面来说，全是她闻所未闻之物。

A老人口里经常挂着的另一个世界，难道就是画中的世界？他儿子就是去到了这样一个世界？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郭惠婷打住自己的思维，把这些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排除了出去。

自愿服务结束后，郭惠婷来到院内的餐厅吃中饭，正好碰见了院长。院长问了下上午的情况，并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

也不知怎么回事，整整一上午，郭惠婷的脑子里总是在播放A老人的画作，怎么赶也赶不跑，反而还有了越来越强烈的一趟究竟的冲动。

她忍不住向院长问道：“院长，A老人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除了儿子，他就没有别的家人了吗？”

院长叹了口气说道：“他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据说他儿子二十年前莫名其妙的失踪后，他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了，经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四年前他妻子过世后，因为没人照顾他，就送到了我们教会福利院。“

二十年前？莫名其妙失踪？

郭惠婷心猛的一跳，现在的她对失踪，二十等几个词已是极度敏感了。她隐隐有种感觉，老人儿子的失踪是不是也与“曙光号”有关？

“院长，院里不是有每一位老人的档案吗，里面也没有他详细的情况吗？”

她见院长直愣愣的看着她，用手快速的缕了下刘海的头发。

“哦，我是想多了解些情况，以便更有利于照顾好老人。”

院长收回目光，带着歉意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在想有关A老人的事情。说到对A老人情况的了解，是曾经治疗过他的一位精神科医生，叫什么来着，你等等，我想想啊...哦，对，叫道格，对，道格医生。”

“是那位全美最有名的精神科医生之一，尼古拉斯.道格吗？”

“是的，你找他应该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好的，谢谢你，院长。”

“不用，你有这份爱心我很开心，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

说道上帝，如果上帝真会保佑普世众生的话，希望他不会忘了赵俊云，郭惠婷暗自想道。

从老人福利院出来后，她又去逛了下商场，回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由于尼古拉斯.道格的名气非常大，她很快就找到了他私人诊所的电话。

她随便编造了个自己在精神方面的疾病，在与诊所工作人员进行了一番沟通后，将看诊时间约在了下周二。

以前赵俊云在的时候，周末都是他陪着她渡过。虽然来美国几年了，她一直都吃不惯西餐，所以赵俊云每周都会做几样中国式家常菜来改善口味。

自从赵俊云随海洋天堂号失踪后，她开始自己学着做，却总是做不出家乡的味道。她只能在口齿间，去怀念那种味道了。

吃完晚饭后，她翻出了很多与赵俊云的合影照片，一张张的端详，回忆也就随着那定格的画面而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她和赵俊云在一起两年了，旅行，是他两的共同爱好。黄石公园，科罗拉多大峡谷，落基山等，都是他们爱情一步步走来的见证。

对很多人来说，活着就是过去和未来，回忆过去带给自己的满足，触摸未来带给自己的虚幻，当下，却选择被遗忘。

周末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一她来到了学校，这段时间拉下不少课程，她需要抓紧时间补上。

这天，她从教室出来，准备去图书馆，半路上接到导师的电话，要她去一趟办公室。她来到办公室，见导师正和一位老者在聊天。老者背对着她，但是看背影，好像在哪见过。

导师见她站在门口，热情的说道：“凯瑟琳.婷，快进来坐下。”

老者闻言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郭惠婷差点掩口惊呼，难怪背影有些熟悉，不正是赵俊云在美国的‘亲人’-布朗宁教授吗！

“凯瑟灵.婷，很好听的英文名字，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记得，记得！布朗宁教授，你好！”

郭惠婷有些懵，她不知道布朗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导师的办公室。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那就省去我介绍的功夫了。凯瑟琳.婷，布朗宁教授专门来找你的，你们聊聊吧。我去趟图书馆。”

“不用了，我还是和凯瑟琳.婷在校园里转转吧，很久没回来了。怎么样，愿意陪一个老人走走吗？”

布朗宁最后一句话是对郭惠婷说的。

两人在校园里的林荫小径上边走边聊。原来布朗宁曾是哥伦比亚大学的物理系教授，现在虽然去了家大型企业做研究，但仍保持着名誉教授的头衔，偶尔会回来做些学术讲座。

郭惠婷问道那天的祭奠仪式上，他为什么会遭人袭击。布朗宁告诉她，袭击他的人隶属于一个极端环保组织-“耶利米”。他们认为他现在所进行研究对地球有损害，曾几次组织游行抵制，没想到这次会直接派人采取行动。

“那警方有没有抓住那几个行凶的人？”

“人倒是抓住了，但是却没办法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据我了解，这个组织不简单啊，更像是一个宗教团体，有完整的信仰，坚信自己是被上帝选中，保护地球的卫士。人啊，一旦有了信仰，他的灵魂就成了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

郭惠婷非常赞同布朗宁的说法，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信仰也分等级吧。那些信仰上帝，佛祖，希望他们为自己带来财富，地位，享受的人，与其说他们信仰一个超验的存在，还不如说他们是在信仰自己的欲望。”

“嗯，凯瑟琳.婷，看你年纪不大，还是有很多感触的嘛。”

郭惠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布朗宁教授，今天您来不是跟我讨论哲学的吧，您找我是有事情吗？”

“哈哈，看我这把老骨头，牵涉到学术上的东西就容易得意忘形啊。”布朗宁爽朗的笑声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个胖小伙在介绍你是，说你是赵的女朋友对吧。”

郭惠婷闻言，有些羞赧的理了理刘海的长发。

“是的，我们认识快两年了。”

“哦，看来感情应该进入稳定期了啊。如果没有这次海洋天堂号的事件，你们...唉，对不起，提起你最伤心的事情了。”

郭惠婷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轻轻抹了下，带着勉强的笑意说道：“没关系。布朗宁教授，赵俊云很少跟我说他以前的事情，您能多跟我说些他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