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吸血巨蔓(五)
面对妻子的死亡,奇恩不知道此时应该是嚎啕大哭还是惊慌失措,不管是夸张还是收敛的表现,他都担心被别人看出破绽。
想来想去,干脆把妻子的脑袋搂到了怀里,侧身扭头注视着妻子的面容,不让他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哽咽着机械般的追问同样的话。
“不是说休息下就好了吗?怎么过了一晚上,人就没了?不是说....”
他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中的滋味,忏悔?后怕?庆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悲伤多少还是带着真实,即使妻子的死亡是他一心放任的结果。
如果说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亲情,那么陪伴的最高境界就是成为彼此。
一个曾经陪在身边二十多年的人,哪怕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哪怕早已成为眼中的朽木,但突然之间就这么阴阳两隔了,奇恩还是觉得身体里的某个部分被剐走了。
奇恩带着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复杂神情,看着怀中生机全无的妻子。他伸手想要理一理在妻子凌乱的头发,突然间发现妻子正怒目圆睁的瞪着他。
他吓得大惊失色,双手像是被电击了似的抛开妻子,双脚连续噔噔噔的退了好几步,指着妻子脸色煞白的道:“她....她....她....”
“你妻子怎么了!?”
鲁凡有些莫名其妙。
奇恩吞了口唾沫,压下慌乱的情绪,战战兢兢的打量了妻子一眼。凯特莉娜面部肌肉僵硬,双眼紧闭,显然已死去多时。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没...没什么”。
奇恩抹了把脸,掩饰着他的惊慌失措。
“奇恩先生,请一定节哀顺变。”
鲁凡认为奇恩是悲伤过度,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其他人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默然的陪在旁边,带着沉痛的神情表示自己的哀悼。
众人当中,数哈特伦见惯了死亡,面对死亡既不恐惧也不悲伤。他指着凯特莉娜问道:“为什么你妻子的衣服上浸透了血迹?”
其实鲁凡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异样,只是碍于奇恩处在悲伤当中没有打断他。
“还有她睡过的地方,满是干涸了的血迹。大副,我看事情远远不是体内失衡而流血那么简单。奇恩,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解开你妻子的衣服让我们查看下。或者我们回避,你自己查看也行。”
赵俊云说道。
众人中只有伊比清楚奇恩妻子有可能的死因,他以为奇恩会把昨晚他两的发现告诉众人,谁知奇恩像失去了魂魄般,木然的摇着头说道:“凯特莉娜已经离我而去了,我不想任何人再打扰他的遗体。”
“可是...”赵俊云还想说什么,被鲁凡制止了。
“行吧,奇恩先生,我们找些树叶盖住你妻子的遗体,就让她在这里长眠吧。”
在鲁凡的带领下,奇恩妻子的遗体很快就被树叶覆盖,只露出了头部。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头部也会用一叶盖住。
“昨晚我和哈特伦先生反复商讨得出了结果,今天必定能回到海滩!多余的话大家就不用说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我鲁凡绝不允许因为内部原因再出其他乱子。”
后面这话鲁凡是对着桑托斯说的,桑托斯当然知道是提前警告他别冷嘲热讽。他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表示他的不满。
奇恩默立在妻子的遗体旁久久不愿离去,鲁凡着实开导了他一番,才依依不舍的跟上队伍。走出几米远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跑了回来,用两块小石头压在了盖着妻子头部的叶片两角。
队伍不紧不慢的行进在森林里,众人跟在哈特伦身后,进行着他们认为的最后一次跋涉。伊比走在后面,意味深长的看着奇恩的背影,似笑非笑的嘴角微微翘往脸部的一侧。
整个上午都在一种静谧的氛围中渡过,别说吓人的野兽,就连虫子鸟儿都少见。在其余人逐渐放松的心态下,哈特伦反而紧张起来。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了队伍身后,但又无法捕捉到具体的证据。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危险而大呼小叫,只会默默留意,暗自提高警惕。
中午时分,队伍在几块大岩石围成的区域休息进食。在闭目养神的当儿,先是几声微弱的“砰砰”声传到耳朵里,其余人没有在意,伊比和奇恩倒是跳了起来。
鲁凡没来得及问他两怎么回事,成片的“砰砰”声便彻耳不绝了。
连日来接连不断遇到凶险,众人已是惊弓之鸟了,任何异动都拨动那根敏感的神经,进而引发全身的反应,像是被黄蜂刺到了似的,身体一缩一弹,惊恐的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来自四面八方。
无需他们再猜测,落入眼睛的景象很快告诉了他们答案,数不清的绒球从蔓生植物的果实中蹦了出来,幽灵似的飘荡在空中。
奇恩见识过这些东西的厉害,着实吓得不轻,在原地大喊大叫的拍打周身的绒毛。
其余人见平白无故的突然冒出这么多绒球,接近人体后又莫名其妙的散成绒毛。这么诡异的场景,即使是个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他们也学着奇恩,把落到身体上的绒毛拍到地面。
伊比开始也有点惊慌,但他一心想要试验根液的功效,遂壮着胆子在原地不动,观察绒球在接近自己身体后的反应。
令他惊喜万分的是,绒球散成绒毛落在他身上后,竟由雪白色慢慢变得枯黄,稍微明白点的人都知道,在植物界,枯黄往往代表着死亡。
“鲁凡,你的汗...你流的是血还是汗?”
赵俊云发现鲁凡脸颊上满是顺流而下的鲜红的汗水。他赶紧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把,手上一片红色,再看其他部位,手臂,脖子,全是被血液染红的汗水。
人群彻底炸锅了,终于明白到出血可能与粘上绒毛有关。
伊比抬腕看了下表,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从粘上绒毛到出血的时间。众人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哈特伦还算是比较镇定的一个,他抓过鲁凡说道:“想活命就不要慌,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鲁凡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又蹦又跳的想要抖掉身上的绒毛,完全不似他一贯沉稳顾大局的作风。
也难怪,遇着野兽怪物,有着明确与之战斗的目标,即便对方再凶残,你的勇气,你的智慧甚至是胆怯都有个具体的发泄对象。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不断渗出血液,除了慌乱还能做什么?难道削掉自己的皮肉?
人在两种时候智商最低,恋爱和存亡之际。而往往在两种时候,是最需要动用智慧的时候。
恋爱时,须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不然如何放心的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交出去?而我们却选择了失明。
存亡时,必把周围的情况摸透,不然如何找出逃生的方法?而我们却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把死路当生路。
该睁眼的时候选择闭上眼睛,该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睁得溜圆,这是种悲哀,愚蠢的悲哀。
有句话说的好,智慧自会产生于理性的头脑,而理性的头脑必定是冷静的。
桑托斯显然就属于愚蠢的悲哀,他大吼一声:“我不能死在这里!”为了摆脱绒球的纠缠,他最先带头没头没脑的乱跑。
可怕的是,这种愚蠢的悲哀就像病毒,它能够传染。只一下子功夫,卡丽,奇恩两人也随之奔走。要不是赵俊云拉着伊云雅,她也打算带着徐诗南跟上去。
“大副!快点把他们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