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回忆过去

郭惠婷顺势坐在了她刚才幻想赵俊云坐的位置。

“我和他妈妈...”

布朗宁太太开始讲述有关赵俊云的往事，小小的屋子里立即充满了她沧桑缓慢的声音，

当年赵哲在美国学习研究时，他妻子喻琴带着赵俊云来过两次，都是住在布朗宁家里，所以两位女性也成为了好朋友。后来赵哲和“曙光号”出事，母子两也是住在她们家，并由布朗宁出面帮母子两与赵哲所在的公司交涉。

母子两事闭回国后，他们两家虽没有再见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赵俊云因为失去了父亲，学校里有总有帮坏学生嘲笑他，连住附近的孩子们在游戏中拉帮结派时，也往往认为他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无人愿意和他一边。

有好几次赵俊云因为忍不过，与对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为此，喻琴转了两三个学校，也搬过家，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我们去中国看望她和孩子，哎...那是喻琴第一次表示想把迈克尔送到美国来生活。”

布朗宁太太歇了口气，继续往下讲。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赵俊云渐渐成长，到了青春叛逆期，由于心中的郁闷找不到发泄源头，他转而开始怨恨他的母亲-喻琴。

哎，也真难为喻琴了，丈夫莫名失踪，还要承受儿子的怨恨。谁叫我们是母亲，是的妻子呢？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来由的把不满发泄在最亲的人身上。

与此同时，赵俊云身体里的男性基因也逐渐觉醒，觉得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子汉，他有义务保护家，保护母亲，所以他开始学习散打，并把这个爱好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赵俊云十六岁时，喻琴遇到了她生命中第二个男人，每次与我的信件活着email中，都会热烈的讨论她与这个男人的一起，我可着实为他高兴啊。八年了，赵哲已经离开了八年，她也应该走出阴影，再次找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了。

可是一年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在信中提到过这个男人，渐渐的，她的笔调一会坚强，一会又悲观厌世，表明她经常处在一种矛盾，挣扎的心绪中。

后来的一次电话联系，让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哎...“

布朗宁太太发出了讲述中的第二声叹息。

原来赵俊云极力反对她与那个男人在一起，认为她背叛了父亲，还离家出走半个多月，以此来威胁，逼迫喻琴。从此，喻琴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一年多后离世了。

郭惠婷恍然大悟，难怪赵俊云不愿意提起他十八岁前的事情，特别是有关他的母亲，原来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布朗宁太太抹了下眼角的泪水，沉默了好长段时间才又开始往下说。

迈克尔来到美国后，性格非常孤僻，他虽然不太和我们交流，但我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比谁都要强烈。

“这孩子...哎...怎么说他好呢。”

这是布朗宁太太发出的第三声叹息。

这孩子封闭自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那种噬咬灵魂的痛苦，我想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会了解吧。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二三年吧，迈克尔才逐渐走出阴影，开始接纳周围的人。也慢慢放开了自己。不过每晚他还是会抱着母亲的相片睡觉，好几次三更半夜我都听见他在偷偷哭泣。

我想，在他乐观开朗的表象下，肯定还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恶魔”，时不时的跑出来折磨他。

“亲爱的，你看你，为什么尽说些伤心的话题呢，迈克尔与我们也曾度过很多快乐的时光啊！”

布朗宁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内，他站在布朗宁太太的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温柔的按抚。

“同为女人，怎不感叹啊。这也是给你提个醒，一忙起你的科学研究，就十天半月的看不到人，说不定哪天回来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女人不分年龄大小，在爱人面前赌气撒娇都是她们的专利。

布朗宁哑然失笑，低头在他妻子的脸颊吻了下说道：“看来你还是对四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啊。”

郭慧婷看着布朗宁夫妻两人即使走到了人生的暮年，还能浪漫相爱，情不自禁的幻想起如果她和赵俊云能牵手到老，想必也会这么亲密无间吧。

“呵呵，这件事情和迈克尔也有关呢。”

“哦？”

布朗宁的话勾起了郭慧婷的兴趣。

“时间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是2013年二月十九日。当时我正在带领科研小组攻关，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当天凌晨，我妻子她突发心肌梗赛，迈克尔用被子包好我妻子，抱着就往外跑。我们这片区域出租车基本上不进来，迈克尔那时又不会开车，只得顶着凌冽的寒风奔跑。由于情况紧急，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身上就只有件睡衣，哎，若不是迈克尔，我想我妻子...”

“你还漏了件事情呢。“

布朗宁太太提醒道，微微的笑容里带着温暖的回忆。

“怎么会忘记，当时迈克尔抱着我妻子被巡逻的警察看见，还以为是什么刑事案件，被用枪逼着俯到地上。后来警察得知了情况，用警车把我妻子送到了医院。”

布朗宁太太双手合十做祷告状。

“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上帝早知道我的生命中有劫难，所以派来了迈克尔。”

布朗宁轻轻地把妻子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隔壁房间的电话铃声响起，布朗宁向郭慧婷露出个歉意的笑容。

“你们继续聊吧，我去接个电话。”

“工作，工作，你心中永远只有工作！”

布朗宁太太虽然口上抱怨，身体还是主动离开了布朗宁的怀抱。

郭慧婷和布朗宁太太又聊了会，时间已是晚上九点了，为了不打搅两位老人休息，郭慧婷决定先回家，改日再来拜访。

布朗宁太太有些依依不舍，“凯瑟琳，有时间你就多来看看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迈克尔。”

其实郭慧婷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在这间赵俊云曾生活过的房间里，她仿佛觉得赵俊云就在身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有着赵俊云的气息，她看到它们，就好像看见了赵俊云；她抚着它们，就好像抚着赵俊云。

“布朗宁太太，你放心，我会的。”

郭慧婷拿起一张赵俊云刚来美国时的照片说道：“布朗宁太太，这张相片能送给我吗？”

“你喜欢就拿去珍藏吧。”

两人走出房间，在经过布朗宁的工作室时，由于门没有锁紧，还留下了一条缝，郭慧婷隐约听到布朗宁的声音。

“他知道得太多了...”

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郭慧婷并无心偷听什么，所以也就没甚在意。

随着布朗宁太太来到楼下，正准备出门，布朗宁跟着下来了。

“晚上纽约有几个地方不安全，我叫人开车送你回去。”

“布朗宁先生，不用了，我做地铁就行。”

布朗宁坚持要派人送她，与她一道处了门，叫了其中一个在街面上巡游的保镖，要他把车开过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布朗宁闲聊着问道：“最近你还在追寻海洋天堂号失踪的真相吗？”

“也没有刻意，只是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以及网上的帖子。”

“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郭慧婷黯然的摇了摇头。

“对了，你明年就毕业了吧，我安排你进大公司实习几个月怎么样？对你找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谢谢你，布朗宁先生，我想凭我自己的本事先找找看。”

布朗宁看着她带着感谢的表情，口气中却不无倔强的意味，失笑道：“哎，你和赵俊云性子太像了。他从不向我要求什么，只用他自己的方式生活。”

这时，保镖开着车子来到了两人面前，并打开了后座门。郭慧婷矮身入座，向布朗宁挥手道别。

“布朗宁先生，拜拜，祝你节日快乐！”

“也祝你节日快乐，路上小心。”

保镖发动引擎，车子扬尘而去。

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布朗宁喃喃自语：

”多好的女孩子，哎，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