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京察

崇祯皇帝觉得不就是花点儿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明的百姓都是自己的命根子,用来修路什么的,这种工程肯定是交给自己人放心的多。

但是像开山开矿这种风险比较大的,尤其是大明时期,安全保障还不怎么到位的情况下,还是拿外族的人命去填比较好一些。

蛮夷者,禽兽也。

历代先贤总结出来的话总不可能是错的。

既然先贤们都说了蛮夷是禽兽了,那蛮夷就必须是禽兽。

尤其是在大明需要拿人命来开矿开山的情况下。

那就不用多想了,反正能拿钱买来的消耗品怎么浪费都不心疼不是?

至于郑芝龙和毛文龙怎么抓人,那是他们该头疼的事。

但是除了目前还没有头疼但以后一定会头疼的毛文龙和郑芝龙两人之外,大明的朝堂上还有一个人在头疼。

吏部尚书房壮丽觉得自己很头疼。

乡间的孩子调皮捣蛋的,总有些熊孩子喜欢去捅马蜂窝。哪怕是被马蜂蜇的又哭又叫,到了第二年还是有些熊孩子会去干这种事儿。

捅马蜂窝这种事儿太刺激了。

六年一次的京察马上就要开始了,而自己就是那个充当捅破马蜂窝的孩子。

纵然房壮丽觉得自己是个乖孩子,不想去捅,可是时间已经到了,由不得自己不捅了。

咬了咬牙,房壮丽便出班奏道:“启奏陛下,眼下已经是崇祯二年,理当开始京察之事,外官亦当考核。”

左都御史陈于廷听完房壮丽的话,也开始头疼了。

你说自己得罪了老魏被去职在家就好好的在家算了呗,偏偏活动个什么劲儿啊。

但是现在这小娘子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崇祯皇帝是偏向清流们一派的,可是实际上呢?

崇祯皇帝真实的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叫做天家无情,什么叫帝王心术——说不好听点儿,简直就是拔鸟无情的最真实写照。

比自己去青楼还要拔鸟无情。

原本还想着等京察之时混个好名声,再向上前进一步呢。

现在好了,等京察过后,诸位同僚恨自己不死才是真的。

崇祯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御阶下虽然躬身身子,可是腿却在隐隐发抖的房壮丽还有消消的抹去额头上冷汗的陈于廷,崇祯皇帝心中就是呵呵一笑。

穿越过来已经接近两年的时间,在朝堂上看的多了,哪怕自己仍然是个不合格的政治小白,但是却也不复当初两眼一抹黑,气急败坏之下拎刀子就干的冲动了。

在崇祯皇帝看来,拎刀子就干是肯定的,必要的政治手段还是要玩的。

至于不跟自己一条心的,那就是政治不正确,刀子就该几他们砍去了。

京察就是个不错的好玩意。

所谓的京察,就是吏部和御史衙门一起,派人下去打老虎,而且是苍蝇老虎一起打,不管有没有毛病,先查了再说。

这个查的标准,就是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四格”为:守、政、才、年。每个标准都是一个表格,按其成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

守,代表操守,分廉、平、贪;政,代表政务,分勤、平、怠;才,分长、平、短;年则指年龄,分青、中、老。

在四格之中,列一等者记名,得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

“八法”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别给以提问、革职或降级调用的处分。

被认定为“不谨”“罢软”者,革职处分;属“浮躁”“不才”者降职处分;“年老”“有疾”者勒令退休。

至于“贪”“酷”这两个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大螨清能搞出议罪银这么奇葩的玩意儿,大明朝可不兴这个。

基本上都是要掉脑袋的。

而京察唯一让崇祯皇帝不满意的,就是时间太长了些——这玩间现在六年一次,有个蛋用。

在崇祯皇帝看来,吏治这事儿别说是六年一次,哪怕就是三年一次,一年一次,该往死里盯着处置的也得盯着。

一旦有片刻的放松,擅于放飞自我的大明朝官员们就敢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既然现在房壮丽已经提出来了,而且看样子左都御史陈于廷也有了心理准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整呗。

心中冷笑一声,崇祯皇帝开口道:“房爱卿既然提到京察了,朕倒是也有一些看法,今儿个就和大家说一说。”

沉吟了一番后,崇祯皇帝开口道:“就像是孔夫子总结诗三百为思无邪一般,朕觉得,京察也可以总结为优胜劣汰。

官场么,就是这么回事儿,能者上,庸者下,弱肉强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这这六年的时间才有一次京察,其实极为不妥。”

看了看御阶下的众臣竟然没有一个知情识趣的出来捧臭脚的,崇祯皇帝悻悻的接着说道:“朕以为,改为三年一次就很合适。”

纵然房壮丽在外人看来是妥妥的阉党成员,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反对:“启奏陛下,京察原本在太祖高皇帝之时便是三年一察,后又改为十年一察。

臣以为,其中原因,多半便是因为震动过大所致。每次京察一出,官场之上便是一场震动,若是三年一察,京中百官尚且好说,然则地方官吏则容易紧张,以至于惊拢地方。

十年一察,官员又容易心生懈怠,极易出现懒政的情况,因此弘治年间才改为六年举行一次。

此时大明外有建奴,内有陕西诸地之乱,臣以为京察动静不宜过大,请陛下三思。”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道:“房爱卿说的有道理,但是朕说改为三年一次,其实还有着另外的原因。

我大明的科举制度,乃是三年一次大考,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意味着,我大明每三年便会有一批学子完成了学业,在等着当官。

不腾出一些官位来,他们怎么安置?”

但是崇祯皇帝的话明显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谁管他们怎么安置,现在老子不是在这朝堂之上站着呢吗?至于那些刚刚中了进士的小菜鸟们,让他们慢慢熬去,不好好在六部打杂怎么行。

再说了,等到六年一次的京察到来,势必要清理掉一批让人看着不那么顺眼的官员,到时候就安排出去一次,正好又有新的菜鸟进士补充进来当苦力,岂不甚美?

崇祯皇帝看着御阶下的官员们或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或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中暗笑之下又接着说道:“当然,这事儿跟朝堂之上的众位爱卿没什么关系,这个大家心里都明白。

可是众位爱卿却想的差了。

京察不仅与众位爱卿有关,也不仅仅是与诸位爱卿本身的察举有关,而是关系到了诸位爱卿以后是不是有着足够的好处。”

见底下的官员们开始流露出一副关注的神情,崇祯皇帝知道这下子要下猛药了。

说别的,对于这帮子老油条的用处不大。但是说到事关他们己身的事儿,那这些人可就上心的很了,然面崇祯皇帝却是话头一转,接着道:“为什么要讲究吏治?到底是为了什么?”

崇祯皇帝一个人已经说了半天了,眼看着再没有人发表下意见,就该惹得崇祯皇帝不开心,温体仁便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官吏既为辅佐天子以牧万民,则不可因扰民而乱国。

不论是强汉之时的举孝廉,亦或是后来的九品中正制,乃至科举,都是为了选出合格的官吏来辅佐天子。

然则有人百样,官有千种。为官之后坚守本心不易,许多人因此而堕落,贪腐害民之辈层出不穷,此为京察之根本原本所在也。”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道:“温爱卿所言极是。咱们便以贪腐的官员来说罢。

人家好歹贪到了,或者送给了朝堂上的诸位爱卿一些,可是终究是他们自己落下了大头,这个没错吧?

可是底下的人胡来,最后倒霉的,却又多半是朝堂上的爱卿替他们背了黑锅,这事儿你们心里就没有想法?

再者说了,底层的官员可能看不到向上升的希望,自觉得没有去搏一搏海外封地的希望,所以各种各样的贪腐之事频出不穷。

但是如果因为被下面的人给连累得诸位爱卿也没有希望去搏一搏海外的封地,孰轻?孰重?”

其他人倒还好说,温体仁和施凤来,外加六部尚书心中的想法可就不一样儿了。

他娘的,老子是有希望的啊,你们有没有的老子不管,但是老子有就行了啊。

你们在底下乱搞惹得大老板不高兴,你们掉脑袋,老子也得跟着吃瓜落,凭什么啊?

这个不能忍!怼死这帮孙子!

不就是当官的么,大明朝排队等着当官的多了去了!

有了海外封地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大明朝堂上的官员们顿时感觉自己又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谁不想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偌大的家业?

留的够多的话,哪怕是后代败家也能多败几年不是?

更何况,陛下前前后后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只要不是在大明对着大明的百姓乱来,在海外封地上怎么搞那可完全是没有人管滴。

这事儿想想就开心。

没有了京察,没有了东厂和锦衣卫那些孙子们整天的吓唬人,这小日子简直要多美有多美。

而且现在很明显的例子已经有了,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唐王、庆王、秦王这三个原本都是被当成猪养的家伙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实权王爷?

虽然这三个家伙还没有自己去打下一片封地,可是人手都招募好了,眼看着成行的日子也近了,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等这三个渣渣们真的成了实权封王,国内的其他藩王能不眼红?到时候这万国堪舆图上一划拉,好地方可就剩不下多少啦。

所以说,打钱要趁热。

趁着海外还有大把的好地方之前,先给皇帝卖命,然后给子孙后代换一份家业,这个没毛病。

可是眼前出现了拦路石——那些在下面胡来的官员,他们搞出来问题,无疑会让自己在皇帝那里的印象分降低。

而后果很可能就是自己失去了购买海外封地的资格。

自从土木堡之后就觉得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能排老三的大明朝堂众臣们不满了。

这回没说的,必须要支持皇帝,必须要严加整治,最好让自己这一届的内阁和六部成员人人都能捞到一块儿封地——唯一可惜的就是黄立极了。

刚才房壮丽和温体仁已经隐晦的表示了反对,现在也不好突然间改口,但是没关系,原本就是阉党成员的张瑞图先跳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吏治一事,关乎江山社稷,必当从严而治。

原本陕西之地不过是大旱而已,国库与陛下内帑皆是出了银子购买粮食以用于赈济,然则陕西之地依然有百姓作乱,何也?

微臣以为,正是由于陕西的部分官员贪腐无度,部分官员无所作为,这才致使酷吏盘剥过甚,以至于官逼民反。

正因如此,京察一事,不仅要查,而且要严查才是。唯有民间安定,大明才能安定。

但凡此时盘剥过甚者,微臣以为可以重启太祖高皇帝所设的录皮实草之刑。”

内阁的施凤来、来宗道、杨景辰、李标、钱龙锡等纷纷表示站出来附议。

温体仁给了张瑞图一个干的漂亮的眼神,房壮丽也投去了感激之色,温、房两人一起就坡下驴的躬身道:“臣亦附议。”

京察重新变成每三年一次的规矩,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可是崇祯皇帝搞事情向来是不嫌事儿大——再大也不过是把自己往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一挂罢了。

沉吟了一番后,崇祯皇帝便接着道:“此番京察,四格、八法,务必要严格执行,锦衣卫和东西厂从旁协助,只许看,不许插手。

但是一旦有下面的官员们妄图威胁、谋害下去的御史,锦衣卫可以提供必要的保护。”

……

房壮丽和陈于廷心中已经是一片凌乱了。

原本就已经打算好好的清查一番了,可是崇祯皇帝又借着保护的借口,光明正大的把厂卫也给弄出来了——这万一谁有个亲戚要暗中保护一下什么的,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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