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盏茶阵

我心底一惊，不知孙弥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茶阵暗语，不是懂行之人，根本就看不明白。不同的茶盏数，不同的摆法，里面都暗藏着不同的意思。

孙弥勒摆的这个茶阵，叫做潜龙出海。那只盛了茶水的茶盏，是整条茶龙的龙首，一定要放在东边的第一位。龙首有水，意为活龙。这个茶阵，是顾主上门，请寻龙匠出活时用的。

孙弥勒既然摆出了这个茶阵，他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只是，倒斗爷偷财，寻龙匠换尸，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怎么可能一起共事。更别说这孙子还有意隐藏身份，谁知他背地里存了什么鬼心思。不行，我可不能着了这孙子的道，先套套他的话再说。

片刻之间，我脑子里已经转了七八个来回，也不说破他的身份，笑嘻嘻地问他：“弥勒爷，恕我见识少，只知道瑶族同胞请人喝茶，有三碗不见外的风俗。您摆的这九茶盏，又是什么说法？”

孙弥勒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重重的冷哼一声。看他的样子，也不想同我废话了，语气十分讥讽的对我说：“我说这几年怎么看不见寻龙匠出来蹦跶了，原来是老招牌焦了尾巴梢，绝了后了。连这个小茶阵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门口还敢这样挂。哼，我这就替你摘了去，也免得留着坑人！”

孙弥勒口中说的，是我家茶馆门口挂的一副门联，上面刻了“山倾村半毁，泷吼水断流”十个字。

门联里面藏了几个字谜，前半句是个“寻”字，后半句是个“龙”字，连上“一角一斤”的店名，合起来就是“寻龙匠”三个字。这幅门联，也不是人人都能挂的，是我家表明身份的暗喻。

寻龙匠暗喻身份的方法有多种，各家有各家的手段。我家挂的是门联，别家也有在门前放生肖石像的。一溜十一个生肖，唯独中间缺了一条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寻龙的意思。要是不懂行的去问，店家就会说：“这普天下除了那白王家，谁敢沾个龙字。”

用行里话说，这些表明身份的东西叫做龙面响。做这龙面响的材料用得越好，也就说明这家寻龙匠身上的本事越大。

像我家的这幅门联和招牌，外人看不出来，我自己心底可是门清。那上面的几个大字，都是实打实的镀了纯金的。爷爷为了撑起寻龙匠的门脸，也是下了血本的。

龙面响不比别的东西，是寻龙匠的脸面。就像饭店门口挂的幌子一样，哪能随便叫人摘了去。

我一听孙弥勒的话，气的就是一乐，暗骂这孙子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个盗墓贼装什么饭店老板。敢在你寻龙爷爷的地盘上惹事，找揍不是分分钟的事？

孙弥勒不知道我已经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仍旧不依不饶的叫嚣说：“一直听朋友说，这寻龙匠身上本事是何等的厉害。这次算我眼拙，只当寻龙匠跟那传言里的一样呢。不中用了，都不中用了……”

孙弥勒一边骂骂咧咧地胡说，一边快步冲向了我家店门，抄起卷帘门的铁钩，抬手就想砸了我家的招牌。这一系列的动作飞快，根本就看不出一丝的犹豫，眼瞧挂在门前的那块牌匾，就要毁在他的手下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我环顾四周，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只茶壶，用力向他甩了过去。我手头奇准，那只茶壶不偏不斜，直奔孙弥勒的大脑门而去。

孙弥勒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挥着铁钩去挡那茶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茶壶被他狠狠地掼在了墙上，顿时撞了个四分五裂。茶水混着茶叶四处飞溅，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道深色的茶痕。

就在这一息之间，我也从茶台后面翻身而出。被人逼到了这个份上，任凭你再好的脾气，也吞不下这口气去。我手下毫不留情，猛然行进一步，捏着拳头挥向了孙弥勒。

那孙弥勒瞧着一副佛爷相，也是个狠角儿，手中铁钩顺时挽出了一道残影，飞快地勾向我的喉咙。那铁钩来势汹汹，劲头十足，我根本来不及弯腰低头。只能猛地向后一倒，才堪堪避开了这夺命一勾。

孙弥勒扑了空，被手上的惯性一拽，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矮胖的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了个跟头。

我被孙弥勒的这番做派一激，心底顿时涌起了一股邪火。趁着这处空挡，脚下用力一踏，迅速上前逼近，将他狠狠地摁在了墙上。我一手拽紧了他手中铁钩，一手钳制住了他腕间命脉。

谁知孙弥勒仗着他的体重上优势，死不松手。我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两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孙弥勒嘴角斜挑，阴森森地笑说：“我按着规矩上门请人，你小子就是这样待客的？今儿，我弥勒爷也算开了眼了。”

我见这孙弥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心底怒火中烧，当场就想戳破他的伪装。冷冰冰地对他说：“您要真是客人，恕我家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话犹未落，我突然感觉自己腕间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手上顿时失了力气。与此同时，孙弥勒也借机一蹲，顺势从我的钳制下脱了身。

我牙根紧咬，正想追扑上去，就感觉旁边突然蹿出了一道人影，硬生生地插在了我与孙弥勒之间。凝神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我爷爷梁荣生。刚想开口，就被爷爷侧身挡在了身后。

我不明就里的看了爷爷一眼，就听见他对孙弥勒说：“这活，寻龙匠接下了。”

孙弥勒弹了弹衣角，对刚的打斗之事一字不提，他点了点头，语调陌生的对爷爷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您了，不知怎么称呼？”

我没有摸清爷爷的套路，一时有些发蒙，有心给爷爷提个醒，却瞧见他悄悄地对我打了一个手势。我虽然不知爷爷的用意，也猜着他心底一定是有了什么盘算，所有才会答应这趟活计。

既然如此，我也乐得省事，坐在旁边看戏就成。我脑袋一歪，对着孙弥勒挑衅的目光，也亲切而又不失慈祥地回了一个笑脸，就等着看这孙子的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