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夜晚

我刚放空了肚子，正从茅房里钻出来。就见被月光照亮的院子正中，一个黑影蹲在那里。

黑影蹲的那个位置，是我家为了接水浇花，从厨房里引出来的水龙头。水池旁边，还放着一桶刚接出来凉水。那个黑影，就蹲在那桶凉水前面，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像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那时候年纪小，没经过什么大事。虽然从小听着些离奇古怪的鬼尸故事长大，但毕竟没有见过真家伙。就一直认为这些故事，只是爷爷和他的那些伙计编来吓唬小孩的，从来都是两耳一过，就没怎么走过心。

现在，一见院子里面蹲着个古怪地黑影，我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往前走近了两步，想看看是谁蹲在那里。不料走进了一看，却是我那个不怎么出门的父亲。

在我的记忆之中，从我刚开始懂事的时候，父亲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吃喝拉撒都是躲在那个小房间里的。除了逢年过节，还有我过生日的时候，父亲会走出小屋跟大家吃顿团圆饭外。其余的时间里，父亲都是从不跨出房门一步的。

就在这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父亲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是模糊不清的。印象中，父亲是短短地寸头，身子消瘦。常年不见太阳的皮肤，更是白的都能看见下面的毛细血管。

不过，眼前有些奇怪的地方却是，父亲原本短短地寸头，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长长了。月光下，父亲一头长发黑的发亮，全都被他梳理到了胸前，也看不出到底留了多长。

那个时候，我看见父亲竟然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心底就是一阵高兴，当时也没有多想。一边蹦蹦跳跳地向父亲的背影跑去，一边兴奋地叫着：“爸爸，我今天数学考了100分呢！”

就像其他的小孩一样，我洋洋得意的跟父亲炫耀着自己的成绩，希望从这个男人嘴里得到一声鼓励的夸奖。

可是，父亲并没有回答我，他蹲在地上，甚至都没有回头。嘴里一直在低声哼着些什么，就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爸爸……”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肯搭理我，就绕道父亲的面前，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了父亲的脸上，我也看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场景。

只见父亲的脸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青黑色。眼睛大睁，两只眼珠子却诡异地向上翻起，露出了下面布满血丝的眼白。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被父亲顺到了胸前。

父亲的十指，更是长出了一寸多长的指甲。十个指甲上面，也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红的像血。

父亲两手掐起像女人一样的兰花指，对着眼前的水桶里的倒影，一上一下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还时不时地把掉落在颊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抿到了耳后。

那莲花指尖微翘动作，脸上顾盼流离的神色，活脱脱就是一个女人啊！

如果不是那张看似陌生却又非常熟悉的脸，我都以为蹲在眼前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老爸，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当时就有些傻眼了，伸手就去拉父亲正在梳头的左手，结结巴巴地叫道：“爸……你怎么了。”

父亲被我拉住了手，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他突然抬起头来，两只翻着眼白的眼珠狠狠地瞪我一眼，那眼神怨毒狠戾，更夹着一股浓浓地煞气，就像恨不得马上把我活剥了一样。

“爸……是我啊。”这眼神刚扫过来，我浑身就是一个激灵，生生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槽牙抖着咯吱乱撞，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父亲挣开了我的手，就没有再搭理我，转了转脑袋，对着眼前的水桶照了两下，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里才有说辞，手上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我那时年纪小，听不懂戏文，只隐约记得父亲唱出来的戏词，是什么“春花晓月”、“良人不归”，再具体一点的内容，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看着眼前举止诡异的父亲，直接吓傻了眼，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迷迷糊糊地就睡死过去了。

等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我猛然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床上，屋里也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那个时候，虽然我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但隐约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连滚带爬地冲向爷爷的屋子，还没来得及进门，嘴里就嗷嗷地大叫说：“爷爷，不好了！不好了！我爸那里出事了！”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爷爷的房门被我一头撞开。匆忙中，我根本没来及刹车，就一头栽进了屋里。

爷爷正坐在桌子旁边折腾他的药罐子，一见我慌里慌张地撞进来，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说：“大清早的，你他娘的瞎咋呼什么！”

我捂着撞出来的鼻血，仰着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及说话，我突然发现父亲正坐在爷爷的旁边，一脸关切地望着我。

父亲脸色苍白，呈现着一种病态的淡青色。短短地寸头，手上磨得干干净净地指甲，哪里还有昨天晚上那副诡异地模样。

眼前的诡异情况，直接把我搞懵，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结结巴巴地说道：“爸……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这……这样的啊。你那头发、指甲，怎么都没了……”

父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看不出一点的异样，反问我说：“昨天晚上怎么了？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爷爷也在旁边搭腔说：“小兔崽子，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睡莽撞了，现实和做梦都分不清楚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快滚蛋上学去！小心我鞋底子抽你小子的腚！”

大清早起来，平白挨了一顿臭骂，我灰溜溜地背着书包蹿出了家门。可谁知就在那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一个惊天噩耗也随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