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灭国之翼

闭上双眼，疯王子任由侍女洗去自己身上的汗渍与血污。

虽然在他看来，本该在半个沙漏时间内结束的事情为此却整整颠倒了三次沙漏。

三个小时！天知道这群侍女是有多么喜欢疯王子的身体。

白皙到令人嫉妒，光滑一片，几乎看不到几条伤痕，别说是搏命数年的角斗士，哪怕是最精锐的罗曼士兵也没有这一副漂亮的好皮囊。

作为东方国度的继承人，尽管国家被灭，自己也被贩卖进角斗场成为角斗士奴隶，但旧王族的身份依旧让罗曼二世为其安排了稍微体面的生活。

包括独立的监牢、包含鱼、肉、蛋的丰富三餐以及每个礼拜一次的洗澡待遇。

洗完澡，穿着简陋的亚麻布无袖衬衣，武器被没收，疯王子在侍卫的押送下回到了牢房，或者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家”。

“开饭了！”

板着一张脸的侍卫为疯王子端来一份丰盛的午餐，包括一整条鱼、熏肉、火腿、松软可口的白面包以及素菜浓汤。

身为明星角斗士，疯王子自然不需要挤在臭烘烘的食堂持着猪食的东西，每日三餐都有专人为他送饭。

问到了香味，疯王子蓦然张开了双眼。

如夜之黑，好似镶嵌了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珍珠，包裹在白玉般的眼球中。

唯一破坏这股美感的，是眼神中的空洞、冷漠、麻木、虚无，不含任何情感。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疯王子的眼中忽然跳出些许电弧，视网膜陡然飞速划过大量数字，一种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乃至这个宇宙的机器语言。

眼前的食物被精准编码，只是看了一眼，疯王子突然起身，手臂伸出栅门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侍卫。

侍卫好像吓了一跳，正想拔出腰间的佩剑，疯王子手臂向上一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色厉内荏，但难掩侍卫心中的恐惧。如果真的动手，对方死不死不一定，但自己绝对要死。

“食物，不够。”

疯王子的声音毫无音调起伏，不夹杂任何情感，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罗曼语。

“等着！”

在说出这句话后，疯王子松开了手，目送着侍卫骂骂咧咧的离开。

不到一会儿工夫，一份相同份量的食物摆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眼前颇为丰盛的午餐，疯王子并未立即享用，而是呆坐在床沿边，心思飞到三天前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异变。

时空的穿梭，还是世界线的跳跃，亦或是涉及到更高的宇宙概念……

脑中的知识并不能解释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十七年来所经历的岁月，在这三天内不断的反复冲刷，同一个人，但这段经历却陌生无比。

……

乱哄哄的角斗士食堂挤满了人，臭气熏天，数个月乃至一整年都不曾洗澡的角斗士将食堂填得满满当当。

身上的汗水、头上的跳蚤掉进猪食一般的盘子内，夹杂着各种味道，早已饿坏了的角斗士好像以品尝至高美味的姿态将每一滴汤汁都舔的干干净净，看着空盘子，仍旧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斯巴达克斯是与柯南、疯王子并列的明星角斗士，本享有特殊服务的权力，但性格坚韧、温和、仁慈的他放弃了这份殊荣，甘愿与好友们聚在脏乱的食堂内。

这是一个身材不亚于蛮王柯南的高大青年，冰原蛮族特有的健壮体魄，一头闪耀的金色乱发，肤白俊美，如果不是有疯王子，或许斯巴达克斯才是最受欢迎的角斗士。

虽然本人对这一点并不在意。

“该死的鬼日子！”

老亨利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在角斗士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二十四岁的职业内算是长寿者。

但不可避免，人一旦步入中年，体能便会开始下降，以每周一场角斗表演，正常情况推算，老亨利活不过三年。

“和狮子搏斗，和老虎搏斗，和不信仰卡里古拉的异端搏斗，和自己的兄弟自相残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也难怪老亨利会抱怨，谁也不想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坐在老亨利的旁边是一个拥有漂亮亚麻色长发的小伙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有雀斑。

长发青年也同样愤愤不平：

“自从建立竞技场以来，有九百九十九连胜战绩的角斗士快两百人，但能达到一千连胜的一个人都没有，罗曼人根本就是要我们去死！”

或许是受到两人的感染，越来越多的角斗士操着各种各样的方言抱怨、谩骂，说着挖苦话。

斯巴达克斯平静的盯着朋友们的抱怨，握着汤匙的手越来越紧，青筋一条条的冒起。

哪怕他是角斗场的三大明星，也依旧改变不了奴隶的身份，一种会说话的工具，没有自主权，可以随意买卖，被贵族、自由民任意打骂或是杀死。

以罗曼王国为首的血盟十六国是一个邪恶的国家联盟，他们信仰血腥与杀戮之神卡里古拉，通过发动战争、攻占他国来取悦他们的神明，会被卖进角斗场里的都是非血盟的异族，有他们口中的蛮族，也有异端国家的国民。

遥远的神话故事中，天上的诸神创造了世界，依照自己的模样创造出了人，不同的神创造出不同的种族，以慈爱的目光望着他们从取来泥土、水混合空气所创造出的孩子，人类，也被称为神之子。

斯巴达克斯并不明白，为何这世界上会有战争？为何神之子们会相互杀戮？

他那双如大海般的蔚蓝双眼总是充满着忧郁，因为他总是思考着一些与他现在的身份所不符的哲学问题。

他来自极地大雪原，信仰北风战神。

祂教导人民正直、忠诚、勇敢、怜悯以及无所畏惧。身为北风战神的子民，未必比卡里古拉的子民差到哪去。

老亨利来自更西部的大草原，据说那里信奉半人半马的神明，自己的每一个朋友都有所忠的信仰神明，同为神之子，为何我们一定要做卡里古拉神之子的奴隶？

在斯巴达克斯的心中，一个准备个十多年的计划正在酝酿，为此，二十多位绝不背叛的同志团结在他身边，一同为了终极梦想而奋斗。

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

遥远的东方，同样信奉血腥与杀戮之神，一个延续了数千年来的古老大帝国，生存在那里的人都是黑发黑眸，西陆人将它们成为“恶魔的子裔”。

因为卡里古拉的信仰只在百年前才开始流传于东方国度，百年之前，东方人的信仰是什么？没人想去知道。

同为卡里古拉的神之子，血盟十六国一直觊觎东方国度的富饶，从百年前强行打开东方国度的大门，传播血腥与杀戮之神的教义开始，一直到三年前彻底覆灭这个国度，百年来总共爆发了数十场大战争。

总共有上千万人战死，数千万人流离失所，但是对于血盟十六国来说，东方人还是太多了。

与庞大辽阔的东方国度想必，十六国就相当于行省一级的单位，人数总和甚至还没有东方人的三分之一。

过多的人数不利于统治，因此必须杀光其中的大多数人，才能更好的控制东方世界，彻底灭绝东方文明。

灭国的疯王子，以东方的说法，他该是太子。

末代皇帝虽然有数十位妃子，但只生出了一个儿子。一出生他便被当做储君培养，三岁开始识字，五岁开始学习骑射功夫、近身搏斗以及宫廷剑术。

严苛的教导下，太子必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只是，他所处的时代，帝国已经陷入风雨飘渺之中，外有强敌入侵，内有朋党之斗，朝政腐败，从他的爷爷开始，皇帝就已经成为了傀儡。

太子是合格的太子，但他所接收的是一个烂摊子。

所以，在他十三岁的生日那天，在叛徒的引路下，金发碧眼的西陆人攻破了皇宫大门，皇族惨遭屠戮，高贵的血液成为献祭给卡里古拉的祭品。

太子侥幸逃得一条生路，带着五千人的禁军继续与血盟诸国作战。从皇城一直打到边疆之地，麾下士兵最多时有十万人。

半年后，因叛徒出卖，太子兵败，被罗曼人所俘虏，因其精湛的战技而被送入罗曼城中央竞技场，成为一名角斗士奴隶，一晃便是四年。

破国之翼，一只有雄心壮志却无回天之力的苍鹰，短暂的翱翔之后终究难免折翼陨落的命运。

这是罗曼人给他的称号，一个优秀而悲哀的王子。

抚摸着身边锈迹斑斑的铠甲，这便是被俘时自己所穿戴的铠甲，十三岁那年刚刚穿上时还有些大，但十七岁后，已经正好合适了。

抚摸着胸甲上那条似蛇非蛇的生物，疯王子响起父皇前曾说过的话：

“我们是真龙的子民，我们的姓氏铭刻着真龙的骄傲，我们的血液流淌着真龙的不屈！”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将疯王子的思绪从久远前拉回。

东方皇族的姓氏是龙腾，我的名字是苍夜，苍夜·龙腾，灭国的疯王子，内心充满了疯狂的仇恨与愤怒，毕生的愿望是攻灭血盟，随后召集东方旧民光复故国。

“这是你的愿望么？”

苍夜可以感受到来自即将消散的人格所传导给自己的暴戾、执着与歇斯底里。情绪化的波动使得苍夜很不适应。

“这便是人类的情感么？”

摇了摇头，苍夜暂时遗忘掉这股冲动，疯王子人格的消散，便意味着主人格的回归，欧米迦95，从星际时代穿越神秘的中古，而这个世界，他有着强烈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