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蛇有灵

当罗浩距离房顶最近的时候，郑峰问自己，要不要跳下去帮他一下。

但是权衡之后，他还是移开了脚步，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将性命置于危险当中，即使那时候的危险性真的很小。

当罗浩被浪头掀入水底的时候，郑峰问自己，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的看着吗？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去，危险将更大，生或者死，后者的可能性还要更强，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当罗浩被水流越带越远时，最终沉进了水里，只留下托举的那个小孩在水面上嚎啕大哭。理智告诉他，此时更不能下水了，因为这完全是将自己也搭进去，百死而难得的一线生机。

第一次和罗浩相遇，是在一间叫做“情缘”的网吧里，鼻青脸肿的郑峰挂着眼泪在吃鸡。当他一路杀到决赛圈，将要角逐最后的胜利者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扭头看了过去，罗浩一脸的“你小子哎呦不错哦jpg”，身上穿着溅满水泥点的裤子，一张胖脸笑的跟菊花绽开一样，看到他的模样惊了一下。

“哎呀兄弟你长的挺特别啊...”

当郑峰扭头看屏幕的时候，鸡已经被对手抢走了...

于是他非常想把那张胖脸打成向日葵...

两人渐渐熟络后，有一天再次约去吃鸡，郑峰再次挂上了熟悉的模样，罗浩见他没说，也就没问。当第十把吃鸡失败后，他抽了根烟，随意的问了句，郑峰眼泪吧嗒的往下掉。

小白脸模样的郑峰在学院挺受欢迎，桃花劫，劫数一重接一重。

听他说完，罗浩平静的下了机，和他走出网吧，出门前上了个厕所。而后让他约出体育学院的崽子，到了地点后一群还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从附近的工地呼啦窜过来。

那一天是体育学院学生们噩梦降临的一天...

当然，罗浩自然也是被拘留了几天，而后放出来也还是一张胖脸乐呵呵的模样，冲着郑峰咧嘴直笑，“吃鸡去！”

郑峰也笑了，但却理智告诉他，这人是一个混混，交情虽说变深了，但却也在心里也越发的看不起他。

在一瞬的沉默后，郑峰选择脱下了上衣，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他-妈的理智！

他非常非常不想让这个朋友就这么死去...

自己跳下去，可能也会死，那死就死吧！

他径直想要入水，然而李国柱却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一边指着远处的水面，难以置信道：“你...你看...”

急湍的水流里，罗浩出奇的从水底慢慢的升了起来，开始是脑袋，接着是肩膀，手臂，就如同有一股神秘力量将他从水底托起一样。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拿着手机的几人大呼小叫的喊着，眼前的一切犹如神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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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大洪灾中，林眸见惯了生死，他看见过被困在房顶上望着一片洪水茫茫而绝望的人，也见过水面上漂浮的死尸躯体，但大多数的情况下，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因为理智告诉他，自己是蛇，已经不是人类了。

只是这一次，当他询问自己内心深处时，情感却还是战胜了理智。

望着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在洪水里无力的挣扎着，望着她拼命也想要将孩子举出水面。某一个瞬间，林眸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望着那个勇敢的年轻人跳进洪水里，一次次的奋力朝着房顶游，却被浪头越拍越远时，林眸残存的某一部分人性被触动了。

所以他来了...

无关乎什么圣母心态，他从来就不是一条甘愿为了别人而将自己小命置于危险当中的家伙，少峰大厦时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也丝毫不曾手软。

这也无关乎什么牵挂流连，他也根本丝毫不认得那个有些略胖的年轻人，或许下次相见时林眸会因为自己蛇类的立场上不由分说的扑杀他。

但这一次，他选择救下他，也救下内心尚存的些许良知。

自己是兽，但却不能完全化为兽性。

当罗浩出水的那一刻，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渐渐缓解着缺氧的大脑，思维也逐渐的回归。当他反应过来时，手掌里的触感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于是他认真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青色的蛇鳞，细致的密布在长长的躯体之上，蛇尾卷在自己的腰间，不紧不松。

他努力朝着前方看，在水面下一颗若影若现的硕大青色蛇头依稀可见，青鳞巨蟒正卷着他破开水流，朝着房顶的地方逆流而去。

孩子像是哭累了，慢慢停止了哭泣...

罗浩咽了咽口水，心里却出奇的没有恐惧，而全然是好奇与惊讶，一切几乎在梦里一般。

这是真的吗？

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痛...

水波浩荡，一片泽国中，青鳞巨蟒卷着他越游越近，渐渐靠近了房顶，上面的所有人也都是看到了这一幕，那在水面下若影若现的青色蛇躯映入所有人的眼帘，也被相机诚实的记录了下来。

郑峰的大脑都有些宕机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实却赤裸裸的摆在这里。

去-他-妈-的理智！

李国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沧桑的中年人朝着潜于水面之下的巨蟒磕头拜谢，老脸上满是泪水。

青色的蛇头慢慢从水面下扬起，冰冷的蛇眸扫过房顶上的众人，拿着手机录制的年轻人手一抖差点摔掉手机，理智的塞回了口袋里。

被冰冷的竖瞳打量着，所有人如坐针毡，动都不敢动弹。

李国柱不断的朝拜着磕着响头，口里念叨着“多谢河神，河神保佑...”之类的话语。

水面此时距离房顶并不高，林眸慢慢的抬起了蛇尾，搭在了房顶边缘处，罗浩的脚碰到了水泥地面，尚还有些痴愣的望着眼前这条青鳞巨蟒。

那眼里已经褪去了恐惧，而是崇敬与谢意。

但这么大的一条巨蟒就倚在周围，在场还是有人腿肚子都在颤抖，生怕成了这凶兽的口中食粮。所幸的是，林眸现在并不饥饿，因而只是冲着罗浩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又用蛇尾架在李国柱手臂间，将他抬了起来。

而后，遁入茫茫泽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