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九节 调动情绪的高手

台下一片肃静,同时似乎有蕴藏着某种欲待喷薄而出的气氛。

“林书记和冯市长问过我的想法,问我有没有信心?成功书记在和我探讨时也提到了这一点,问我有没有这个决心?我的回答是,只要是有县委的坚强领导,那么我们真阳就有这个信心,有这个决心能够跨越这个高原期,实现新的突破!”

叶和泰率先鼓掌,袁成功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鼓掌,紧接着台下也是掌声雷动。

沙正阳站起身来,鞠躬致意,重新坐下。

“虽然大家在下边鼓掌,但是我知道,肯定还是有不少同志心里在嘀咕,你沙正阳倒是挺会吹牛说大话,我们真阳这几年也花了不少心思,想了不少办法,增速也挺快了,但是说易行难,哪有那么容易就追上东峡?”

沙正阳继续着话题,这个问题他没有和袁成功商量,但是他觉得很有必要说一说。

要鼓舞士气,但也要具体指出真阳现在的不足。

你不把问题点明,既无法让广大干部群众真阳的差距在哪里,也能难以打掉这些干部们小富即安骄矜自大的那种井底之蛙心态。

把问题点明,同时也要让大家看到希望,要阐明真阳有什么条件和优势来赶超东峡,让真阳的干部们树立信心,确定目标,坚定不移的朝着目标努力。

“那我们掂量一下,真阳到底有没有这份实力和底气来追赶上东峡?我们真阳在哪些方面具备追赶和超越的东峡?只有清醒认识自己和对手,才能拿出客观的方略来赢得竞争。”

丁希慎和夏克俭坐在台下,表情都显得很平静,但是无论是丁希慎还是夏克俭内心都极不平静。

从丁希慎的角度来说,他内心是最复杂的。

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是起了个大早,但是却赶了一个晚集。

两年前,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发展势头正好,远胜于死水一潭的市经开区,县里甚至有底气埋怨由于市经开区的规划发展迟缓,使得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这边也受到了拖累,无法配合市里的大规划来作出规建布局。

但这随后的一年多里,市经开区异军突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狂飙突进,不但在规划建设上全面铺开,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在吸引产业投资上更是遍地烽烟如火如荼。

一年多时间里,接近十个亿的投资砸了进来,一下子就让市经开区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沸腾工地,而且好几个国际知名食品品牌企业落户,更是让宛州经开区成为整个汉川乃至中西部地区都赫赫有名的食品生产基地。

市经开区的无限风光,却给临近的真阳县经开区带来了无穷的压力,甚至可以说没顶之灾。

这一年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也接待了好几拨来考察投资环境的企业,无一例外的在对比了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市经开区的情形之后,都选择了在市经开区落户。

光是这一块,丁希慎觉得起码市经开区抢走了属于真阳县的投资就超过了一个亿。

这可是一个亿的投资啊,这一个亿的投资如果落在真阳县境内,一两年后会转化为多少GDP?

又会给县财政带来多少税收?

又能吸纳多少农村剩余劳动力来务工就业?

为这些农民实现多少增收?

这些都不能细算,想到这些丁希慎都觉得肉痛无比。

对于市里边来说,肉烂了都在锅里,无所谓,但是对于真阳县来说却不一样,那都是实打实的各种数据,也代表真阳县委县政府一年到头的工作业绩。

丁希慎主管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是深刻感受到了来自市经开区的巨大压力和冲击。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隔壁邻居的始作俑者——沙正阳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现在市经开区大势已成,丁希慎也不认为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在面对市经开区的优势之下能有多少逆转的能力,哪怕是沙正阳来真阳当县长又如何,这种双方软硬件环境上的巨大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改变的。

坐在丁希慎身旁的夏克俭也一样感觉复杂。

他的复杂情绪和丁希慎略微不同。

县经开区不是他在分管,虽然他也对市经开区碾压真阳县经开区的态势有所了解,但是却没有那么直观和深刻,他更感觉复杂的是沙正阳刚才提到的解决几十万农民增收的问题。

沙正阳口气很大,信心十足,但是作为搞农业出身的夏克俭却有些不太相信。

农民增收,没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足够体量的劳动密集型工业来支撑,以消纳这个巨大的群体,增收根本无从谈起。

而如果搞大规模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对外输送,那么带来的许多社会问题却又足以让人深思。

正因为如此,夏克俭对沙正阳的这种大言很是有些反感,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夏克俭又真心希望沙正阳这个在市经开区创造出了一片奇迹天空的家伙,能够在真阳也能做到这一点。

其他干部们却没有丁希慎和夏克俭想得那么深远和复杂,沙正阳的这种义无反顾和信心十足的气势反而让他们对这位新来的年轻县长多了几分好感。

无论如何,能够给大家带来希望的领导,总是比那些一来就温吞水一样低调做人的领导更让人觉得有信心。

而现在的真阳干部群体,本身情绪心态都因为前两年发展顺风顺水这两年却有点儿举步维艰的变得有些脆弱而敏感,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鼓舞起大家信心士气的领导。

“在对比东峡之前,我想先来对照我们一墙之隔的邻居——市经开区来做一个分析,嗯,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市经开区工作,可能不少同志也有所了解,所以我对市经开区的发展情况有一定的发言权,……”

沙正阳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

“经开区去年一年能吸引到接近10个亿的投资,今年这10个亿的投资一旦都建成投产,那么就能够转化成为6个亿的GDP,到明年甚至就可能转化10个亿的GDP,经开区那几平方公里土地上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真阳县为何不能做到?”

“真阳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一路连通,汽车就是两三分钟就能进入我们县经开区的境内,如果说那些来投资的企业蜂拥而入市经开区,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不选择我们县经开区,只要我们能够把我们手里的工作做得与市经开区一样好!

袁成功身体坐得笔直,双目炯炯,扫视着台下。

毫无疑问,沙正阳是个调动人群情绪的高手。

利用他在市经开区建立起来的威信,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在经开区取得的成功上来了,让大家下意识的相信他可以带领大家走向成功。

虽然他在话语里口口声声把市委市府和县委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上,但是这其实都是一种巧妙的掩护手法,下边的干部们不会想得到那么多,他们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沙正阳的个人魅力和能力上。

这家伙是个真正的高手,难怪林春鸣敢大胆的把他放在真阳来。

正如茅向东所言,林春鸣的政治智慧不可低估,他识人断人的能力更是不能小觑。

对自己来说,这也就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那就是所向披靡,自己一样可以从中获益匪浅,但是用得不好,那么也许就会割伤自己。

这也就需要考验自己的驾驭能力了。

袁成功有这个自信,能够驾驭住局面,但是他还是对沙正阳的这番心机和手段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招主动进击,有点儿出乎袁成功的预料之外,而袁成功也最讨厌这种不可预测的意外,哪怕并没实质性的对自己造成多少伤害。

“东峡前年GDP实现了24亿,去年达到了28亿,而我们真阳呢?93年18亿,去年接近亿,我们与东峡的差距从6个亿拉大到了7个亿,从数据上来看并不明显,但是市委市政府却对我们真阳寄予厚望,……”

沙正阳侃侃而谈。

“市委市府对我们真阳的期待很高,同样我们也要看到我们和发达地区的差距,东峡人口只有68万,而我们是109万,人口只有我们的五分之三,而我们的GDP只有东峡的四分之三,论人均GDP我们的差距就更大了,但即便是这样,东峡也是矮子里边充将军,……”

“我原来在汉都工作,以华阳县为例,其自然条件并不算好,但93年,华阳县GDP56亿,94年更是突破了70亿,而华阳人口仅65万。”

沙正阳目光锐利,直视前方下端的各个乡镇干部们。

“而华阳的农民人均纯收入更是可观,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概是我们真阳农民人均纯收入的四倍左右,这样巨大的差距让人触目惊心!”

台下的一干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虽然知道华阳号称汉川第一县,但是看到在宛州可以排在前三的真阳,GDP竟然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不到,农民人均收入只有对方的四分之一,这种反差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