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四节 接触

见蒋胜宽脸色很严肃，沙正阳也琢磨自己是不是有些急于就成了，一下子就给对方布置这么多要求。

不过时不我待，而且虽然自己要求的这一写数据资料可能略偏，但是如果原来市里边的政研室或者发计委这边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虽然要花点儿工夫，但也不是无法做到。

沙正阳无从判别原来中州市委政府的工作状态，这样布置一番任务也算是一个小考验，考验蒋胜宽这个市政府mì shū cháng对整个市政府内部处室的掌控能力，考验市府办和市政府政研室的日常工作状态。

他这个市长尚未走马上任，但是工作还是要先开展起来，蒋胜宽既然表明出来一些姿态，那么沙正阳当然也愿意给对方一些机会。

不算中州市政府里边以前如何，但中央把自己派来了，而且省委省政府乃至杨天诚代表的市委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姿态，相信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自己的一些设想和要求都会获得绝对的支持，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拿出一份足够耀眼的短期成绩单，这是双方，或者说大家心照不宣的约定。

那么在这期间，自己首先就得要把市政府这个摊子内部先梳理顺溜，坐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才能让下一步工作能够顺利按照自己的意图实施，而现在就要先从蒋胜宽这里开始。

蒋胜宽一边记录，一边也在思考下一步沙正阳的动作将会从哪里开始。

这一位不比其他人，很显然有他自己的思路想法。

从自己获知的情况来看，和杨天诚一谈一个多小时，而且是闭门而谈，无论是侯凤林还是其他人都被置之门外，所以杨天诚对沙正阳的重视，如果再加上杨天诚破例与沙正阳在小食堂同桌而食，其实已经变相透露出杨天诚要为沙正阳的动作背书了，起码一段时间内会是如此。

蒋胜宽在思考的时候，沙正阳也一样在琢磨蒋胜宽。

应该说蒋胜宽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作为市政府mì shū cháng这个大管家，上传下达协调沟通各方，对其本身素质要求就相当高，所以大部分mì shū cháng都免不了有点儿油腻味道，但蒋胜宽给沙正阳的印象却不一样。

沉稳是必须的，言语不多，这对于市政府mì shū cháng来说是优势还是劣势，也还不好说，但待人接物没颇有分寸，这一点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到恰到好处的。

蒋胜宽从到机场接机再到市委这边来招呼自己，以及一直到安排布置自己的休息，都掌握好了一个尺度，亲和而不谄媚，周到而不逾越，应该说作为市政府mì shū cháng的某一层面水准已经具备了，但这还不够，沙正阳还需要考察另外一些方面。

“胜宽，我提了这些要求，你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有点儿宽泛，或者说有点儿目标不明，蒋胜宽也是一愣。

注意到沙正阳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蒋胜宽头脑也是急速转动起来，对方这么一问是啥意思？是要自己表态什么时候把这些数据资料拿出来，考较考较自己的能力，还是要问问自己对他的思路判断，了解一下自己的眼界思维？

只是转瞬间，蒋胜宽脑子里已经打了几个旋儿。

杨天诚对市政府工作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对市政府这边某一位领导不满意，应该说对中州市政府班子里好几位都有些看法，包括前任市长和一位副市长走人，除了和工作的确没有能拿起来有很大关系外，也和市政府这边和市委那边关系不睦，或者说杨天诚不满意有相当关系。

至今市政府七名副市长仍然有一名副市长空缺，按理这一次市人代会就该确定候选人，与沙正阳一道当选就任，但是据说在杨天诚的建议下，省委那边接受了中州市委的意见，暂时将这个本该补齐的副市长人选搁置下来了。

这本来是比价罕见的，或者是不符合常理的，但却这么定了下来，也说充分明省委市委对原来中州市政府班子表现的不太认可。

蒋胜宽在市政府mì shū cháng位置上干了两年了，他几乎是和杨天诚担任市委i书记同时进入市政府班子的，市政府党组成员、市政府mì shū cháng，但随着市委和市政府这边的工作不合拍，他这个市政府mì shū cháng也是干得格外艰难。

再有滔天本事，一旦一把手对你这边工作有了成见，那你都难以逆天，所以这两年尤其是这后边一年，蒋胜宽这个市政府mì shū cháng也相当辛苦。

在到市政府担任mì shū cháng之前蒋胜宽在市人事局担任局长，还担任过永和区的区长，也算是资历颇深了，他当然也期望能够进入市级领导班子，这个市政府党组成员兼市政府mì shū cháng名义上也算是市领导，但是毕竟底气不足。

“市长，您琢磨的和其他领导还真的有点儿不一样。”蒋胜宽用了一句明贬实褒的话语来开头。

他揣摩过沙正阳的心态，这类年轻干部从汉川新来，肯定是要做一番事情出来的，如果说按部就班照本宣科，肯定不是他的性格，锐意创新，寻求突破才才符合他的胃口，那么在寻找到话题上时也需要考虑这些因素。

“哦？”沙正阳果然来了兴趣。

“一般领导新来，问财政收入，问支柱产业，问骨干企业，问人均收入，问固定资产投资，这都正常，可您有点儿不一样啊，问财政收入要问税收和土地收入的比例近三年的变化，问支柱产业你要问近三年的增速，甚至还要问本土内生企业所占比例，问骨干企业您要问具体内容，甚至还要问研发投入的具体数据，这我可都是第一回遇到，嗯，起码这两年我当市政府mì shū cháng，好像没有哪位领导问过这些。”

蒋胜宽很好的捕捉到了沙正阳的兴趣点，话语也越发顺溜，“您要的这些数据，肯定有，发计委也好，政研室也好，统计局也好，但是肯定没有那么细致周全的梳理过，所以可能要几天时间，不过我感觉市长您的想法好像已经有了一些方向了，不知道我猜对与否。”

“说来听听。”沙正阳对蒋胜宽倒有些好奇和看重了。

人家敢这么开口，自然有底气，否则初次见面，第一印象，既是机会，也是风险，弄得好当然能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弄不好那就真的成了自讨苦吃了，换了一般人，恐怕宁肯稳当一些，不轻易在这些问题上插话。

看来这个蒋胜宽还真的不简单。

“感觉您对土地出让金这一块有些关注，不知道您是持支持态度还是警惕心态。”蒋胜宽也观察着沙正阳的神色变化，“土地出让金在中州财政收入占比中前几年算不上什么，但这两年增长比较快，我感觉是柄双刃剑，要看市里怎么来看；你谈到了固定资产投资，特别问到了几大行和其他股份制商业银行在中州的发展状况时专门问了对市里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时这一块的贷款情况，我感觉您可能对市里金融对基础设施建设支持不太满意，或许您有意要在这上边做点儿文章，……”

沙正阳微微一挑眉毛，厉害啊，自己就是顺带提了那么一句，这家伙都能联想起来。

“还有，您对本地原生企业的发展很感兴趣，也提到了外来投资，特别是要求列出每个细分产业的前十强企业的具体数据，尤其是研发投入增长情况，我觉得你很关注企业的技术研发能力，这其实也是企业保持竞争力的最大倚仗，您可能希望我们本土企业能成长起来，胜过了对外来投资的需求度，……”

有点儿功底，但是估计也有些炫耀的味道在里边，当然沙正阳也能理解，自己不也就是有意给对方这样一个机会么？

一是态度，二是能力，缺一不可，蒋胜宽态度已经表明了，自己也给了机会，那么现在就是能力了，分析判断，“揣摩上意”，也是一种能力体现。

感觉不出沙正阳的情绪变化，蒋胜宽也不失望。

站在这个位置，都是人精，与年轻无关，当他觉得自己这番话回答还算在水准之上，足够了。

“唔，胜宽，这些数据都很重要，我有侧重，但是总体数据也不能缺，中州的目标不是中小城市，要对标的也都是大都市，那么各方面缺一不可。”沙正阳没有评判蒋胜宽的回答，自顾自的道：“你抓紧时间去把这些给我梳理出来，人代会上我就要看到。”

蒋胜宽汗意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后天就是人代会开幕，也就是三天后沙正阳如果当选，就得要讲话，这也太急了。

“怎么，胜宽，有难度？”沙正阳斜睨了蒋胜宽一眼。

“的确有难度。”蒋胜宽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坚定起来，“不过困难可以克服。”

“好，我等你好消息。”沙正阳满意的点点头，这点儿事情蒋胜宽都拿不下来，那他就真要怀疑蒋胜宽这个mì shū cháng是不是孱头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