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红溪惨案

有着王中军大开方便之门，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叶成便顺利完成了从平头百姓到军官的转变…

他被补了个督标左营把总的实缺，属七品武官，手里有了近一百号兄弟。

这让叶成心中感慨不已…

娶了个大官女儿，直接少奋斗十年都不止啊！这个时代，有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年，才熬出来个七品的县令，可现在，孙士毅一句话，自己便直接成了七品的武官，虽然地位比七品的文官要低，可总归也是七品啊！

这放到今后，好歹也算个县处级干部呢。

新官上任的叶成，还尚未弄清自己这个把总能干什么、要做什么，便被王中军告知，孙士毅已经给他安排了任务。

剿灭海盗！

一伙海盗占据水陆要道，劫掠过路官、商船，由于其据点背靠天险，易守难攻，从洋人处劫掠的火器又犀利，广东水师几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孙士毅派叶成率领麾下精兵，前往广东水师提督胡贵处支援，便是让他发挥刀枪不入之能，替水师做前锋，一举消灭这伙毒瘤。

任务紧迫，明日便要出发，叶成在王中军的陪同下与左营长官、麾下人马见了面，连脸还都没混熟，时间便已接近了晌午。

借口家中有事还要安排，叶成跟王中军辞行，由于身份特殊，极有眼色的王中军当然只能点头答应。叶成出了军营后，丝毫不敢耽搁，当即拔腿向着天地会分舵赶去。

此地分舵他上次跟陈家洛去广西时来过，因此轻车熟路，赶在日上中天之前，叶成总算准时抵达了。

振兴商行，这是红花会在广州秘密据点的名字。

叶成到柜台前报了接头暗号后，在商行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见到了早已等在那儿的方世玉跟无尘道人，而且，跟他们一同的，还有道熟悉的身影…

“见过陈总舵主！”叶成心中已然有所准备，不动声色地施礼抱拳，同时对着再次相见的老少二人拱了拱手。

无尘道人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方世玉却是喜笑颜开。

陈家洛笑着点头后，满脸真挚地开口道：“叶成，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多亏了有你，世玉他们几个才能活着把锦盒带回来，你对我红花会有大功啊…”

儒雅的双目散发着真诚的光芒，让人不自觉地便心生信任。

叶成笑着道：“世玉他们也是我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叶某义不容辞，算不得什么大功。”

“情义是情义，功劳是功劳，岂能混淆！”陈家洛摇了摇头，慨然道：“会中有人说你贪慕荣华，投靠了朝廷，有你这句话，陈某相信你定然是有苦衷的…”

叶成双目露出“感动”之色，未作出辩驳，仅是一声长叹。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成的表现，更让陈家洛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这时，无尘道人在一旁插话道：“叶成，你昨日说陈总舵主领着众兄弟走错路了，你有更好的路可走。今天，总舵主专门来，就是想听听你的高见！”

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显然对叶成的不满还未消散。

叶成没去理会他话里的敌意，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陈家洛，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眼角余光扫过方世玉，只见他也是满脸的期待，并未有什么不妥后，叶成沉吟了一会，缓缓地道：“不知陈总舵主可曾听闻红溪惨案？”

“红溪惨案？”陈家洛露出满脸的疑惑，身旁的方世玉与无尘二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叶成见他们显然未曾听说过，不由地长叹一声，沉声道：“所谓红溪，乃是一条河，却不在我朝境内，而是在海外一名为爪哇的岛屿上。”

陈家洛露出恍然的神色道：“爪哇我听过，听说在东海之上，我红花会所属的振兴商行有跟从爪哇来的商人做过生意…这么说，是发生在爪哇的事情？”

叶成点了点头，继续道：“总舵主猜的不错，这红溪惨案，便是发生在旅居爪哇的我汉家子弟身上的惨事…”

陈家洛等人皆竖起了耳朵，只听叶成沉重的声音娓娓道来：“我汉家子弟人口甚众，而沿海诸省沃土稀少，为谋生计，出海者不计其数，近至琉球东瀛，远至吕宋爪哇，就此在当地繁衍生息者不在少数，吾辈心怀仁义者众，又聪慧勤劳、踏实肯干，大多与当地土著相处融洽。”

陈家洛慨然点头：“这点有所耳闻。上任于总舵主曾流落东瀛，当地我汉民不在少数，虽生在异土，却也能心慕王化，尊奉孔孟…”

叶成叹道：“我汉家文化包容兼蓄，若仅是与当地未开化的土著打交道，当然能和谐共存。可惜，前朝末年，从极西之地的荷兰，来了一伙恶客，凭着坚船利炮，打进了爪哇岛。”

“荷兰？红毛鬼？与十三行交易甚多的，不就是他们么？”陈家洛显然对这些还是有所了解的，一旁的无尘跟方世玉，那就是跟听天书一样，完全抓瞎了，只能默默地竖起耳朵，插不上一句话。

叶成点了点头：“正是现今与本朝贸易频繁的红毛鬼！他们侵入爪哇之后，在一处名为巴达维亚的小镇建城，由于人手不足，而我汉民勤劳肯干、又聪慧机灵，他们便四处招募汉民役使，甚至采用欺瞒、坑骗的手段从我朝沿海掳掠汉民，送至巴达维亚为奴，由于运输环境险恶、路途遥远，运送至当地的我汉家儿郎往往十不存一，许多都枉死在了路上。”

“这帮天杀的红毛鬼！该死！！！”方世玉在一旁忍不住热血上涌，大叫出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尘道人更是把椅子扶手捏得咯吱作响。倒是陈家洛不动声色，只是眉头也皱了起来。

叶成继续道：“不过，我汉家儿郎多奇志，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靠着先贤的智慧经验，更凭着自身的聪明才智，总能打出一片天地来。及至乾隆初年，巴达维亚城已发展成一座有着10万人口的大城，而我汉家子弟的数量，便有两万之巨，占据城内人口的两成，且把持着城内多种重要行业，实力颇为不俗，在土人中甚有威望。”

方世玉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情，而江湖经验丰富的无尘与陈家洛，脸上却露出了凝重之色。

果不其然，叶成沉痛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可这些汉家子弟们靠着挥洒血汗挣来的东西，却给他们引来了杀身之祸！！！”

“乾隆五年，荷兰人担心我汉家儿郎们威胁到他们对爪哇的统治，率先出手了。他们诬我汉民为窃贼，肆意逮捕虐杀，投尸汪洋。我部分汉民逃出城外，聚众反抗，无奈难挡红毛鬼子坚船利炮，惨败而亡。城内的汉民更为凄惨，红毛鬼子以搜查军火为名，命令城内汉民交出一切利器，红毛鬼子挨户搜捕，不论男女老幼，捉到便杀，屠杀持续了7天7夜，汉民被杀者万余人，数十年积累的财富一朝尽丧。两万余汉家子民，最后侥幸逃脱的，不足百数…”

“啊呀呀！！！气煞老夫！！！气煞老夫！！！”一声暴喝在叶成耳边响起，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巨响，他闻声望去，只见无尘道人从座椅上一跃而起，身旁的茶几被拍的稀烂。

显然，这位脾气火爆、急公好义的前绿林豪杰，已然被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