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只锢不杀
若果如荀、程,二曹党智囊所言。背后主谋,乃出史侯。史夫人,奉命而为。史门弟子,舍命相刺。董承府中,必有史门细作。且为董承所信,故能刺探隐秘。如此,方能行『移花接木·嫁祸离间』之毒计。假董氏三族,离间甄都君臣。
亦如荀、程所言。董女食母,嫌疑最大。奈何,先前董承满门下狱,未及细问。今又被董重,悉数劫掠入宫。宫门禁闭,内外隔绝。急切间,断难求证。
然无论如何,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报。”便在曹孟德,思绪万千,无有定论时,廊下心腹来报:“汉中投刺。”
“前堂一见。”曹孟德,语气骤冷。
“喏。”心腹领命自去。
卞夫人,起身服侍。待梳洗更衣,步入前堂。正是女扮男装,匆匆来去,史夫人。
“拜见司空。”史夫人,谄媚如前。
“夫人免礼。”曹孟德,喜色如先:“汉中大军,可为某用乎?”
“天子敕命,骠骑大将军,不日将兵南都。司空,以为如何?”史夫人,笑问。
曹孟德,心中一动:“南阳荒废,然处要冲。足可,南拒荆襄,震慑淮南。奈何,徐州吕奉先,无人掣肘。”
“闻,蓟王已发敕令。四镇皆远避甄下。吕奉先,岂违蓟王乎?”史夫人,自是消息灵通。换言之,甄下仍有门人可用。
“夫人,所言是也。”曹孟德,仍心存疑虑:“然若,废天子而另立。焉知,蓟王何为?”
“董侯、史侯,皆种出先帝。何人为帝,于蓟王何易?”史夫人,心平气和:“贱妾以为,司空所虑,非是蓟王,乃汉中天子也。”
“哦?”曹孟德,不置可否:“夫人,何以知之。”
“天子立五斗米师张鲁为国师。五斗米乃出天师道,与太平道,多有苟且。司空乃出名门,焉能不惧乎?”史夫人,言之凿凿。
正如汉中、江东,素为关东士族所鄙。正因,不独尊儒术。反假借仙佛之力。与两汉四百年,经学传家,儒术治国,背道而驰。更加,史侯乃出史道人家,惯用神鬼之术。关东士林,焉能不忌。
曹孟德,真真假假:“夫人,所言是也。”
“天子欲立司空为汉相,尊‘相父’。位在国师上。待国师伴天子大驾,徙都甄下。无五斗米,徒众相助,司空除之,譬如牛刀割鸡。易于反掌也。”史夫人谄媚而笑,然寒气逼人。
谓“最毒毒人心”。
“夫人,神智。”史夫人所思所想,曹孟德心领神会。
正如史夫人所言。史侯欲坐领关东,笼络士林,重拾儒术,乃为必然。如此,五斗米道,断难出汉中。张鲁若识时务,必如闲云野鹤,远离朝堂。如若不知进退,假曹孟德之手除之,永绝后患,何其易耳。史夫人,更可假公济私。除张鲁,史门方可兴盛。比起五斗米,史门弟子,并未裹挟黄巾之乱。当不为士族所恨。
彼时,史门天子,一统关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
“司空,何所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史夫人柔声求问。
“骠骑大将军,出屯南都。某必陷甄宫,杀二董。”曹孟德,话锋一转:“然,某誓不为贼臣。”
“司空何意。”史夫人,眼中一闪戾芒。
“‘士可杀不可辱’,况天子乎?”曹孟德,不为所动:“天子可锢,不可杀。”
“可锢,不可杀。”史夫人略作思量,这便醒悟:“司空,欲禁董侯于宫中,以待(汉中)天子乎?”
“然也。”曹孟德,掷地有声。
“此,兹事体大,非贱妾可决。”史夫人,言尽于此。
曹孟德,以礼相送。
待起身,堂已无人。
甄都宫,承光偏殿。
“大兄,大兄?”安集将军董承,榻下轻唤。
“何人!”董重拔剑而起。待看清来人,这才暗松一口气:“何事扰攘。”
“大兄且随我来。”董承低声答曰。
董重不疑有他。这便披甲下榻,随董承前往御苑。
亭内一盏宫灯。正是太医令跪伏。
董重不解:“太医令何事?”
见四野无人。董承这才附耳言道:“乃出前朝隐秘……”
“哎呀!”待得闻详情,董重捉刀而起,便有杀人灭口。
“大兄且慢!”董承急忙拦在,太医令身前。
董重,须发飘张,怒目睁圆。心中千回百转,乱作一团。
“何人,何人所为。”再出声逼问,已彻骨极寒。
董承有苦自知:“大兄,可记‘唐周’否?”
“嘶——”急切间。董重如何能忆,前朝旧事。
董承这便将前朝往事,娓娓道来:“中平元年,大贤良师张角,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不料,却因洛阳良工唐七,并妻周氏,而事发。时以蓟王为首,携五官中郎将等,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太平道者,诛杀千余人,推考冀州,逐捕(张)角等……”
“确有此事。”董重这便虑及,“唐周”,乃唐七并妻周氏之合称。
倍思前后,董重如何能不醒悟:“闻,唐七溺死酒瓮。如此说来……”
“必是灭口也。”董承一语中的。
咣当。
手中钢刀,应声坠地。
董重一时,面如死灰。两眼一黑,踉跄跪地。
“吾命休矣——”
四目相对。二董,如丧考妣。
眼见满门横祸,三族不保。董重恶向胆边生:“此等隐秘,尔等何以知之!”
董承如实作答:“乃太医令,大醉失言。”
“太医令,又何以知之。”董重切齿追问。
“太医令,掌宫中医事。焉能不知。”董承无奈相答。
董重挣扎坐起,目视张奉:“太医令,何所言。”
“如安集将军所言。”张奉伏地答曰。事关生死,焉敢隐瞒。
“且将前朝隐秘,如实道来。”董重,色厉内荏。
“光和五年,五月庚申,永乐宫署灾……”张奉这便将心中隐瞒,和盘托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