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叛逆

泰莉娅成为被泰瑞昂养女的时间,要比安度因稍晚一些。

但是那时候安度因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在这孩子开始记事起,泰莉娅和多尔南以及凡妮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还有萨兰蒂亚与小尤娜,大领主的几个儿女中,只有安度因一个男孩,这就导致小王子在成长过程中,一直是以自己的姐姐们作为榜样的。

走上萨满之道的多尔南教会了安度因平和与睿智,行走在阴影中的凡妮莎让安度因学会了耐心,萨兰蒂亚的陪伴让安度因不再孤独,甚至是总喜欢捣乱的尤娜,也让安度因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保持着纯净的心灵。

而泰莉娅,这战士少女教会安度因的,是勇气...

直到现在,安度因还无法忘记,在当初他还小的时候,某一次在西部荒野远足时遭遇了一头发疯的野猪追击,当时也还很弱小的泰莉娅抱着他一路逃回孩子们的营地里,安度因记得自己一直在颤栗,他畏惧那野猪赤红的双眼,但泰莉娅没有。

小姐姐一直在鼓励他,想尽办法逃开那猛兽的追击,那时候的泰莉娅,也不过才13岁...

有些人在出生与成长中,总会发掘出自己独特而强大的天赋,伴随着时间的挪移,孩子们有了自己的人生,走上了属于自己的命运,当年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圣光勇士,也参加过真正的战斗并且证明了自己,他是银色黎明教团国的新星,已经成为了教团国官方认定的下一代继承人。

他与圣光极度契合的天赋,给了他光明的未来,让他不畏惧任何的挑战,然而,在自己长大的地方,手持利刃与自己虽无血脉相连,却堪比真正亲人的泰莉娅的时刻,小王子却罕见的感觉到了一种惘然与犹豫。

一方面,安度因的性格让他很难对亲人举剑相向。

另一方面,安度因也不知道,和泰莉娅的战斗,他能不能赢...

而事实证明了,他似乎真的赢不了...

“哐”

金色的圣剑与雷霆的长剑交错碰撞,在剑刃偏转之间,一道道火花从那锋利的刀刃上跳起,还有被击散的能量坠落,在“灰烬觉醒”的状态下,如炽天使一样被圣光包裹的安度因被击退了数步,但他还没能喘口气,在娇喝之间,手持利剑重盾的泰莉娅就如冲锋的蛮牛一样,在近距离的野蛮冲撞中,将立足未稳的安度因再次击退。

她手中沉重的盾牌在碰撞的瞬间,呼啸着砸在安度因抵在身前的长剑上,这一击力道十足,让小王子的手腕剧痛,手中的利刃险些就要脱手而出。

“圣光!”

在千钧一发之际,安度因挥起右手,能量汇聚的金色利刃从他手心直刺泰莉娅的躯体。

安度因想要用圣光出鞘逼退眼前被火焰般的怒气缠绕的泰莉娅,战士少女没有穿盔甲,面对这样的攻击,她若不想受伤,就只能选择后退躲避,而那样一来,从开战到现在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的安度因就能迎来一丝喘息之机。

数年不交手,小王子的姐姐那诡异提升的力量暂且不提,只是纯粹的战技,就压得安度因几乎无法反击,每一次他挥舞长剑,想要靠近泰莉娅,来一次威力十足的神圣风暴的时刻,泰莉娅手中夹裹着风雷之力的传奇战剑就会狠狠的教训他。

甚至安度因都能感觉到,泰莉娅根本没出全力和他打...这让小王子也有些被蔑视的愤怒。

但战局的发展超乎安度因的预料,面对他刺出的圣光利刃,手持剑盾的泰莉娅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她不闪不避的继续紧闭,任由那圣光出鞘的利刃划过她的手臂,撕开她的袖子,在那洁白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痛苦...

很疼,但在痛苦的刺激下,埋头进攻的泰莉娅躯体上缠绕的怒气却变得更喧嚣,更厚重...战士这个职业的力量来自于意志,每一个娴熟的战士都是控制力量的大师,他们已经在无尽的征战中学会了将痛苦转化为心灵的激励,每一道伤痕能让他们的怒气更具攻击性,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小弟,让开!”

“哐”

在泰莉娅的咆哮中,逐风者长剑如战锤一样狠狠的砸在安度因举起的萨拉迈尼长剑之上,1秒之内的三次进攻,让安度因持剑的手都变得酸痛,一直被压制的小王子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在后退躲过了姐姐如战斧一样的踢出的左腿,在手中剑刃闪耀之间,萨拉迈尼长剑一左一右,化为了两把锋利的单手剑。

安度因踏步上前,左手挥剑格挡泰莉娅砸下的剑,右手的长剑向外翻转,狠狠的拍在了泰莉娅持盾的手腕上,在突兀的攻击之下,泰莉娅的手指抽动,让沉重的盾牌脱手而出。

但还没等到安度因露出胜利的笑声,失去盾牌而变得更灵活的泰莉娅便在间不容发之间闪身突入安度因的身前,她手中的长剑翻转之间,便将安度因左手的利刃挑飞。

“小弟...你输了!”

“砰”

泰莉娅仰起头,左手温柔的挽在小王子的肩膀上。

下一刻。

一记凶狠的头槌砸在了安度因的额头上,打的手持双剑的小王子踉跄着后退,他还试图用长剑阻挡泰莉娅的进攻。

但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一个缠绕着火红色怒气的拳头在他眼中飞速放大...

“砰”

安度因躯体上的圣光被这狠辣的一拳打的消散开,陷入了短暂昏迷的小王子无法再控制自身的力量,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又被泰莉娅温柔的抱入怀中。

跳动着风雷之力的战剑插在一片狼藉的大地上,伯瓦尔公爵这休整的极其完美的花园,已经在两个孩子的战斗中被彻底摧毁了,那些名贵的花朵在空中飞舞着,被圣光灼烧和被怒气践踏的大地,让这花园的根基彻底被毁掉。

“你这是何苦呢...就为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你要站在我们的对面吗?”

泰莉娅以公主抱的姿态,将昏迷的安度因抱起,在她身后,萨兰蒂亚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这夏鸥按有并没有加入安度因和泰莉娅的战斗里,否则面对两个圣光眷顾的勇士,泰莉娅必然会打的更艰难。

“他是我最好最善良的弟弟,我本不想这么伤害他。”

萨兰蒂亚走上前,她用自己的圣光法术,为泰莉娅治疗血流不止的手臂,但战士少女脸上并没有痛苦,她看着怀中如沉睡的安度因,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想伤害你们,你们也是我的亲人,但萨兰蒂亚,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和弗林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泰莉娅将怀中的安度因转交给萨兰蒂亚,她长出一口气,伸手抓起地面上的战剑和盾牌,她沿着被毁掉的道路走回室内,在几分钟之后,在沉重盔甲的碰撞声中,全副武装的战士少女束起了头发,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了简洁的单马尾,她背负着战剑和盾牌,将黑色的,点缀着尖刺的战盔提在手中。

她看上去就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女战士,在那稍显忧郁的双眼中,跳动着决然的光芒。

“我要走了。”

泰莉娅对身后的萨兰蒂亚说:

“有些事情已经拖了太久了,是时候解决掉我内心最久远的茫然了。”

“你下定决心了?”

萨兰蒂亚低声问到:

“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要挑战的是死神...萨兰蒂亚,我的妹妹,在这件事情上,我永远不可能做好准备,但事已至此,便已经无法后退了,命运朝我敲响了那钟声。”

泰莉娅伸手,将那沉重的战盔扣在头上,她瓮声瓮气的说:

“就这样吧,不管结果如何...我将会了却心结。”

“也只有我亲手完成了这件事,我才能真正放下过去,成为泰瑞昂.黎明之刃的,乖女儿...”

泰莉娅的回答让萨兰蒂亚很头疼的捂住了额头,她轻声说: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一直是他的乖女儿,在所有的孩子中,你永远是那个让他最骄傲,最满意的,多尔南偶尔都会嫉妒你,这没有意义,泰莉娅!就连伯瓦尔和塞勒斯都已经忘却了过去,你的三位父亲已经握手言和,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此呢?”

“因为和他们对我一样,我对他们亦有感情!”

泰莉娅迈开脚步,在沉重盔甲的碰撞之间,她身后那些布满了大地的花瓣被风吹起,洋洋洒洒之间,将这一片狼藉的战场充盈,就像是最绚丽的花海一样。

在那花朵的飘落之间,泰莉娅低沉的声音,在这宅邸之间响起:

“我不想让我的感情不纯粹...”

“若我一直将恨意混杂其中,我便永远也无法真正接受他们...”

“就如同他将我当做真正的女儿,我亦想要将他视作真正的父亲...我不是没有心的人...”

“这是最后一次...在今日之后,过去的泰莉娅将彻底被埋葬,属于你们的泰莉娅将真正回归...”

“等着我回来,妹妹...”

目送着泰莉娅消失在视线尽头,很早熟的少女萨兰蒂亚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双腿上的安度因,她有些默然的说:

“她还说自己不是泰瑞昂的女儿,但你看看她,她的性格简直和泰瑞昂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偏执,一样的容不得自己生命中任何杂质,在所有孩子里,泰莉娅才是最像他的,对吧?”

说着话,萨兰蒂亚的手指温柔的抚上安度因的耳朵,然后狠狠的拽着耳垂,她低下头,厉声喝道:

“你让我处理这些麻烦事情,你这混蛋!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泰莉娅已经走了!给我起来!”

耳朵遭到重击的安度因唰的一下就从地面上跳起来,小王子有些抑郁的揉着自己的耳朵,他对气呼呼的萨兰蒂亚说:

“我也没办法啊!泰莉娅下定了决心,我又不想和她真正的拼个你死我活,你们都是女孩,有些话也好说,你看,我也是被逼的呀!”

说着话,安度因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走上前,牵着萨兰蒂亚的双手,他低声说:

“我知道,你和泰莉娅一样,也有些糟糕的过去,你和奥蕾莉亚之间...”

“别乱说!”

萨兰蒂亚出声打断了安度因的担忧,她看着眼前的安度因,她说:

“我和奥蕾莉亚早就和解了,我不会成为第二个泰莉娅,我灵魂里属于仇恨的那一部分已经消亡,我用另一种感情填补了它。”

精灵小丫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度因,她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

“我已经不恨她了,因为如果没有她,我便不会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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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全副武装的泰莉娅穿越过通往黑暗神殿的传送门,在走出传送门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被死亡骑士们包围的准备。

然而,在她眼前并没有什么围堵,只有站在那里,背对着她的鲜血主母奥蕾莉亚。

眼前这个穿着血色长裙的女人,似乎是阻拦她前进唯一的障碍。

“泰莉娅,我的女儿,能帮我一个忙吗?”

站在阴影中鲜血主母轻声说:

“回去,别插手这件事情。”

奥蕾莉亚看着自己默不作声的女儿,她解释到:

“弗林.法温德身上的问题,比你想的还要严重的多。若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让你的父亲亲自处置他...我的女儿,我亦希望你能有美好的爱情,但有些事情,总比爱情更重要。”

“母亲,弗林是无辜的,我坚信这一点。”

在沉重的战盔之下,泰莉娅的声音中充满了执拗:

“但我来到这里,并非只是为了弗林,就如您所说,有些事情,总比爱情更重要...”

“母亲,我来挑战我的父亲,泰瑞昂,我来了却心结。”

泰莉娅挺直了躯体,她沉声说:

“他给过我这样的机会!”

“而现在,我来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