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故地又重游,故人今何在

雨停了,一道彩虹跨过烈士陵园后面的山上,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柔柔地照着,把刚刚淋过雨的小白花照得晶亮晶亮的。

离开的时候,虞美人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所有墓碑上的照片都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彭家虎把他们送到芒甸,因为他还要赶回宝腾去开会,所以就把史大壮和虞美人托付给了芒甸派出所的所长陈长寿。三年前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虽说现在毒情和治安都比那时候好了很多,但史大壮和虞刚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当年那些毒贩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少人被他们送进了监狱,万一有人来报复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再交待:“三子,人可交给你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把脸用磨刀石磨平了再来见我!”

陈所长小名叫三子,以前也是缉毒大队的,算是彭家虎的心腹小将。三年前穆卡入境那次,彭家虎带着八名队员过来支援,三子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在和穆卡团伙交火的过程中,八名队员当场死了四个,两个重伤者后来也在医院不治身亡。

三子也受了伤,但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留下了点后遗症,和当年的孟岩一样,缉毒警是干不成了,正好孟岩死后芒甸派出所缺人,就把他调了过来,去年刚升任的所长。

三子说:“彭队就你放心吧,这几年扫黑除恶大行动,把那些流氓团伙都扫干净了,蹲大狱的蹲大狱,受改造的受改造,剩下的都和老鼠一样在窝里趴着。现在谁还有胆子闹事?别说动警察,他们敢在大街上对老百姓横一下试试!”

彭家虎说:“还是要小心啊!这边的不怕,就怕南沟河对面来人,这次可没有青木老师来帮咱们。”

三子郑重地点点头说:“知道哩!”

彭家虎走了,陈长寿问史大壮什么时候去侉子坝,他好安排车子。史大壮看看天色不早,这会儿去侉子坝天就黑了,容易给人添麻烦,便决定在芒甸住一个晚上再走。陈长寿就陪着史大壮和虞美人去芒甸大酒店订房间。

原先那栋五层高的小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二十层高的大厦,楼顶上“芒甸大酒店”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酒店门口是大理石台阶,四根两人合抱的大柱子撑起了门廊的顶盖,门廊两旁立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

门外是种满鲜花的花坪绿地和修整过的平整宽阔的水泥大街,大街对面摆着许多卖旅游纪念品的摊贩,一些孩子在街边玩耍。

史大壮站在酒店门口感慨不已,没想到芒甸的变化这么大。陈所长说:

“这几年政府大力发展旅游,几乎所有的坝子都通了公路,还在南沟河边成立了一个旅游集散地,对岸的人办个简单的手续就可以过来做些贸易,这边的人要过去旅游也很方便。”

史大壮愣了一下,说:“过了南沟河不远就是麻粟坝,这么搞不怕毒贩子混进来?”

陈长寿笑道:“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也就没人惦记种大麻和罂粟了,毒蝎子失去了群众的掩护,可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混进来了。而且南沟河市归边防管,他们也不见得有那个胆儿,麻粟坝的疯子不就下了令禁止手下往这边带毒嘛。”

刚说到疯子,史大壮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模样的人走过来,被酒店门口的保安轰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虞美人叫了一声:“乞丐耶耶!”

那乞丐回头嘿嘿笑了起来,一张脸黑得和结块的头发一个颜色,只有两只眼睛的眼白显得特别白。

史大壮心头一跳,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救了美人的疯子,但仔细去看却又不像。虞美人也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身上拿出彭家虎买烧鸡找剩回来的钱,全部塞给了乞丐。

乞丐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嘿嘿嘎嘎地笑着,光着腚跑了,一群孩子便跟在他后面嘻嘻哈哈地追,嘴里还唱着不知谁编的儿歌。

虞美人心里有点难受,一声不响地跟着史大壮和陈长寿进了酒店。

酒店里很干净,设备也很完善,和三年前那种简陋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史大壮准备的驱蚊药都没用上。

傍晚的时候,史大壮带着虞美人去芒甸的大街上走走,顺便给侉子坝的乡亲们买点东西。

烟麻大街还叫烟麻大街,但不卖烟麻,也不卖糖果,而是变成了旅游纪念商品一条街。麻窝楂、红香玉、羊奶果、柠檬撒、琳石、翡翠、葫芦丝、户撒刀……各色商铺也不分类,就一家一家地开着,间杂一些民宿和小旅馆的引路牌,比三年前热闹多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虞美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大爹,这些真的是芒甸的特产吗?”她好奇地问。

史大壮笑着说:“有些是,有些不是,不过总体上都算是滇南的特产。”

虞美人就欢喜地在各家店铺里转来转去,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问问,一会儿为自己的家乡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而自豪,一会儿又为自己连家乡的土特产都不认识而难过。

史大壮看她喜欢,要掏钱给她买,她却死活不要,心里觉得这些东西好贵,嘴上却说:“我是芒甸人,哪有芒甸人在芒甸买旅游纪念品的哩!”

走过半条街的时候,史大壮看到一间熟悉的铺子。那是当年药婆卖药的铺子,现在摆满藤编艺术品。一个女人坐在店里的一张小桌子后面,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女人看见门口张望的史大壮,就冲他吆喝:

“芒甸特有的老藤编,都是坝子里的老匠人手作,小件带走,大件包邮,进来看看吧!”

看到这些藤编,史大壮想起了恩昆公讲过他小的时候,侉子坝还不种罂粟,坝子里的人就拿山上的老藤编成篮子、席子和椅子,挑到瑞河口去卖了换点油盐回来。

他走进店铺,捡起一个精致又古拙的藤背篓,看了又看,知道这的确是老手艺。

里屋的门帘挑起,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拿着一个藤壶的半成品走出来,看见史大壮愣了一下,手里的藤壶吧嗒掉在了地上,惊呼道:“史大爹!”

史大壮扭头去看,还没认出人来,就听虞美人已经在喊:“玉桑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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