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推断(2)
所谓的偶然事件,就是妻子舒云忽然来到了沙漠里,找到了自己。
这简直就是天意,原来他一个人逃走的话,可能还会顾虑妻子和儿子。但现在妻子来了,一切都可以商量着来——他们两个人可以比翼双飞,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至于孩子呢,警方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
闻牧山肯定跟妻子商量过,从祁岭那边了解到的情况是,虽然闻牧山不苟言笑,但是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而舒云呢,肯定权衡再三,同意了丈夫提议。
两个人开始行动,他们用安眠药迷昏了费唐和一众民工,然后把他们绑起来,扔在了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肯定不在营帐附近——营帐太扎眼了,万一被人找到了,他们就来不及脱逃了。他们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想杀人,“不老实就杀掉你们”也许只是闻牧山威胁民工,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的话而已。
但闻牧山没想到的是,王土大居然跑了。
毫无办法的他只好追上王土大,把他杀死,杀红了眼的他也许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人再逃走呢?如果他们报了警,警方在边境及时布控的话,那自己叛逃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毕竟,他们夫妻两人只是文弱书生,万一控制不住这些身强力壮的民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什么报警、布控,其实都是小事,如果控制不住他们,愤怒的民工很可能直接将他夫妻两人在沙漠里撕成碎片。毕竟,是闻牧山不仁不义在先。
怎么办?
深谙历史的闻牧山可能很快想起来一个典故。
周赧王五十五年九月,秦赵各自举倾国之力在长平决战,赵军最后粮尽水绝,主帅赵括战死,据说四十万人向秦军请降。
而秦军那边全部动员兵力只有六十万人,加上战斗减员,兵力跟投降的赵军相比,并没有高出多少。
这些降卒都饥饿不堪,嗷嗷待哺,一来秦军的补给无法喂饱他们,更容易引发怨气,二来就算喂饱他们,人数如此巨大的赵军忽然叛乱,那么人数不占优势的秦军完全压制不住局面。
秦军主帅白起考虑再三,终于下令,让秦军深夜之中面带黑纱,杀死几乎所有饥饿无力的降卒,然后将他们全部挖坑掩埋……
而闻牧山现在面临的局面,跟当年白起何其类似?他虽然下药迷倒了强大的对手,但他还根本把控不住局面,一旦有什么闪失,那么就注定是人亡家破。
摆在他面前的,似乎也只有那个选择了,虽然这个选择极其残忍,但还是最稳妥的办法。
所以,他犹豫之后下定决心,等回到拘禁民工的地方,也对剩下的民工,甚至同行的费唐举起了屠刀……
至于为什么无法找到这些人的尸体,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世界上第二大沙漠,更是个风沙肆虐的地方,全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狂风大作。
沙漠中沙丘绵延,大的沙丘往往高达三百多米,小的沙丘也有几十米高,而且因为风势剧烈,百分之八十的沙丘都在移动之中。
狂风经过之处,沙丘顷刻之间被吹成沙墙,有的沙墙高度可达其九百多米,几乎瞬息之间整座沙丘都被吹得移动起来。
所以,如果赶上一夜大风,被抛弃在沙漠中十来个人的尸体转瞬就会被狂沙掩埋,然后随着波浪般移动的沙丘,被卷动裹挟,最后不知所终。
警方判断,那个西夜国遗址很可能就位于狂风区内,所以才会有时露出,有时又被狂沙掩埋。一座古城都能埋掉的地方,掩埋十来个人的尸体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结论虽然没有多少直接证据,但似乎也是目前最合理的结论。
蒜队长虽然后来有一些不同意见,但新的证据很快出现了。
叶尔羌河沿岸有一处山谷牧场,牧场里有一个牧民当班。
这个牧民提供情况说,十个高个子和一个矮个子男人背着包裹,沿着河谷来到了牧场向他讨吃的。
牧民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后来那个高个子说他们是塔县人,去库车倒卖东西,但钱被小偷偷光了,没钱坐车,只好徒步回塔县。
牧民点点头,他下意识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更像是逃犯。
那时候在边疆地区农场劳改的犯人比较多,隔几年就会有人趁无人看守偷偷溜出来。当年十大悍匪之一的白宝山,在农场劳改时,还偷偷杀害了两个狱友。
如果是逃犯,最好别惹他们。
牧民给他们喝了羊奶,吃了羊肉,还送了一些肉干,赶紧把他们打发走。等别人来换班后,他就赶紧下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当地派出所。
派出所很快跟附近的几个监狱取得了联系,但他们说,最近没有越狱的犯人。所以那两个人,可能真的是跑路回家的小贩。
但牧民却使劲摇头,他觉得那俩人肯定有问题,因为那个矮个子总是头上包裹着毛巾,还遮遮掩掩,不发一言。
“看上去,就像戏里的女扮男装一样。”他对派出所民警说。
民警却笑了:“没准儿人家是两口子呢。”
西疆地区荒无人烟,一个女人赶路有时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走叶尔羌河谷的那条山道更加荒僻,所以装扮成男人似乎也有情可原。
这件事就被置之一边,直到后来公安部门沿途排查,民警才意识到——那两个人很可能就是逃向边境地区的闻牧山夫妇!
他赶紧给上级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边境巡逻战士在通往国境外的喀拉苏山口旁边,发现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喀拉苏山口就在萨雷阔累山脉上,是一个小小的山口,当时那里一直荒无人烟。
这件大衣很快被寄到叶城,荀堂山一眼就认了出来。
“好像是老闻的衣服。”
蒜队长又把大衣的照片和里面的衣标寄往祁岭考古所,所里很快打来电话。
“大衣是前年所里统一发的,所以是闻牧山的衣物无疑。”
蒜队长长舒一口气,但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对于闻牧山杀人、盗宝、叛逃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似乎总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