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灭口
闻廷绪眯着眼睛看着我,他终于开始惊讶了。
“这都不满意吗?你还想要什么。”闻廷绪问。
“你刚才说,前些日子咱们去的‘西夜遗址’,其实不是呼犍谷城,而是子合城,对吗?”
“我——说过吗?”他愣了一下,反问道。
“当然说过。子合城是西夜国的第二大城。可前些日子咱们在那里的时候,可是一丁点儿相关证明都没发现,你怎么知道那是子合城呢?”
“猜的吧。”
“城里那些地窖,地窖里的金银珠宝呢,又是从哪里来的?”我问。
“当然是用钱买来的。”他说。
“那就是买卖文物咯?可你又是从哪里买来那么多的唐朝文物呢?而且还是唐朝西域文物?斯坦因、赫定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哪有这么猖獗的盗墓贼,敢整包整包地‘批发’文物?”
闻廷绪有点儿赖皮地笑着:“山人自有渠道——这些其实都是从国外黑市偷偷回购的,最后只是换了种方式捐给国家而已。
“怎么?难道把流失的文物买回来,而且不据为己有,反而体面地上缴国家,这也能判重罪吗?”
他这句话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我想了想,只好郑重而且诚恳地对他说:“你有自己的罪。这些罪既然并没对我隐瞒,也说明你根本没打算脱罪。
“说白了吧,你我都不是傻瓜,即使你被逮捕,也判不了几年徒刑。而且,舆论也会站在你这边——试着想想,一个优秀的创业者,国家需要的高科技人才,他的父母多年前被谋杀,却被认定是罪犯,他为了给父母洗冤,不惜自己蒙罪,而且还策划出了一出大戏。
“他没让‘演员’表演,而是再现当年的场景,让大家看透人性的脆弱——要不是魏阳天地变色,人心惶惶,我相信事到如今,估计关于儿子奋斗、为父母伸冤的报告文学都写出来了。
“但我要的东西,却根本不是这些。你是我的老同学,你有没有罪也不是由我判断。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个帮助你的组织到底是谁?
“他们藏在暗处,帮你搞定柏芽儿、张向春等‘角色’,帮你找到玉苏甫、寻回母亲的尸体,帮你找到了一个不是西夜,却类似西夜的古城遗址,甚至帮你搞定了一批‘流失海外’的西域文物——他们对古城和文物太熟悉了,这么难找到的资源,他们居然信手拈来……”
闻廷绪打断我的话。
“别列举了,为了节省时间,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怀疑谁?”
“那个跟你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组织就是无脸男吧?他们的头目,是不是就是那个聂晴?”
“无可奉告,我不会出卖朋友的。”
“我可以理解,你在说‘没错,推断得十分正确’吗?”
“那是你的想法,我可没有说。”
“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到底是怎么认识聂晴的?是你找到她的,还是她找到你的?”我看他既想推锅,又想打太极,只好直接把问题抛出来。
闻廷绪怔了一下,我看到他杯子里的红酒微微晃动着。
“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她突然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出人头地,想不想扭转乾坤。”
“然后呢?”
“我不想理她,但问了一句,什么是扭转乾坤?她说了三句话,让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让粒子的归粒子,宇宙的归宇宙;白的永远不是黑,黑的也永远不是白。她这几句话一下子就把我说服了。”
“那你知道她跟无脸男的事儿吗?”
“稍微知道一些,她并没有特别向我隐瞒,就像不屑于隐瞒似的。”
“无脸男到底是什么人?”
“它们吗?”闻廷绪看着我,忽然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你觉得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异世界?”
“不对,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人类。”
“受到辐射,基因变异的人类吗?”我想起警局技术中心向尉龙的话。
“哈哈哈,”闻廷绪大笑起来,“老同学,你又错了,他们是——”
——啪!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我听到一声巨响,只见闻廷绪身后的玻璃窗嘭地一声爆开,碎烂的玻璃粒冰雹一样哗啦往楼下散去。
我们坐的本来就是靠窗的观景座位,玻璃一碎,顿时就觉得身处悬崖边上。我急忙往里一跳匍匐在地上,朝对面的闻廷绪大喊“危险”。
闻廷绪倒是反应迅捷,他就地一滚躲到桌下。我正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啪”的又是一声脆响,我面前那只水杯眨眼之间被击得粉碎。
“有人狙击咱们!”闻廷绪忽地把桌布扯了下来,朝破掉的窗户扬过去。趁着桌布挡住视线的时候,他跳过来一把抓住我,奋力朝餐厅收款台方向跑去!
“别站起来!”我看他伸直了腰,大概是想跑得快点儿。这样虽然快,但会把自己彻底暴露在枪口前面!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他身体突然猛地一抖,好像已经被子弹击中。他哆哆嗦嗦地僵站在那里,似乎还想回头看上一眼……
我现在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只好忽地站起来,不顾自己后背完全暴露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把他往前面使劲一推,然后直接挡在了他的前头。
啪!
又是一声脆响,他在我身后晃了一晃,肩膀那里鲜血直流,我下意识伸手去帮他止血。就在抬起胳膊的刹那之间,紧接着又听到一枪,他露出来的右肋被贯穿出一个血窟窿。
闻廷绪摇了一下,然后像被伐断的树干一样“咚”的摔倒在地上。
“叫人!救护车!报警!”我的手机落在了桌子上,只好扯着嗓子,朝蹲在角落里的一个服务员大喊,她浑身颤抖着,眼泪哗哗流着,就像狂风暴雨中的树叶。
“桩子,那个……”闻廷绪躺在血泊中,他抓着我的手,嘴唇哆嗦着。
“别说话了!”我疯了似的朝他喊着。
“无脸男……就是……西夜……聂晴……是无脸男的首领,她画……画……”他的嘴里“扑扑”喷着血沫,最后血沫迸裂,血流汩汩涌出,就像池子里的泉眼似的。
“啊——”我痛彻心扉地狂吼着。
狙击手大概已经逃走了,我跪在闻廷绪的身前,一边擦着汗水和眼泪,一边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止血。
很快,我听见救护车嗷嗷驶近,但就在警报声中,我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嗡嗡声。
我抬头看向窗外,只见闪烁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斑点,那些斑点不停颤动着,如同暮归的乌鸦,也如同大战中轰炸机群的来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