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接下来，就是见证——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轻描淡写的，就能够做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切的？

瞳子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法术梦境的核心是自己，能够维持也是因为她自己。

某种意义上在这里，她就是这片精神性的意识空间的绝对主角……宛若是一方世界的神明主宰。

但是这里始终远远称不上是真正的世界，而她也不是真正的神灵。

她本来是觉得自己应该怎么都会拥有一定的优势的，毕竟这里至少是她的法术所创造出来的主场，对方才是客场作战。而且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灵魂意志所决定的精神性的领域。

瞳子就在法术的核心，而对方想要侵入这片空间，精神力还得跨越现实之中的物质现象的干扰、隔断与无法否定的物理距离……这同样也是她的优势之一。

哪怕是不会直接对最终的结果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也应该能够对博弈的过程产生一定的帮助，让她在这个过程之中占据一定的上风。

世之强弱，天之常焉。

强者为尊，不敬则殃，生之大道，乃自知也。

人世间的强弱之分，是在无情天道之中也很正常的事情。而生存的第一准则，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强者尊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世上的法则总不可能是“我弱我有理”。

作为生活在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的巫女，瞳子自然对此非常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够理解这些不听劝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并不奢望能够借此达到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的效果，最终甚至帮助自己完成扭转乾坤，产生改变命运的作用……

她只希望自己借助这些优势加起来所制造的机会，让自己能够真正的决定自己的命运，哪怕只有一次。

——那就是如若不能够如自己希望的那样生存下去，那么至少要由自己的意志来结束这一切。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这个法术梦境没有因为外力的入侵而被撼动，出现激烈的对抗与排斥的现象，如果不是因为触动了印记的话，瞳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锁定了。

对方就是直接锁定了她，然后便转移了过来，一切过程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明明应该是属于她的主场的法术梦境，根本就没有能够发现什么入侵迹象，想象之中的对抗、角力、僵持根本就没有出现的机会，考虑过的应对方式也自然没有能够派上用场……

而接下来，对方同样不动声色的向她展露了互相之间的差距。

——也明确的告诉了瞳子，真正可怕的力量不但能够开天辟地、排山倒海，也应该能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出神入化，返璞归真……

这哪个词语不要比诸如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什么的，要来得更有内涵与逼格？

因此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瞳子非常果断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连一开始的想法都改变了。毕竟她在这个时候无法独善其身，也要顾及到另外被牵连进来的几人。

人无法如自己所愿一般的活着。

……

……

“这是毫无疑问的明智之举呢，我当然不会专门对无关人等下手，只不过……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莫宸盯着在自己眼前低下头去的瞳子看了半晌之后，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有些心软的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啊，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对我的印象这么差劲？我难道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让他略微有些纠结。

自己可是费了好些心力才将对方复活过来，结果对方一经苏醒过来，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要远离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这可不是什么敬而远之的态度，而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敬意、敬畏的成分在内，完完全全就是被讨厌了啊！

想到这里，莫宸的表情有些纠结，放开了抓住瞳子皓腕的右手，思索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可恶！你这个家伙立刻给我放开她啊——！！”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不过中气显得有些不是太足，反而是有些尖锐，到了话语的最后甚至有些破音。

“……”

“……”

不但是瞳子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下子打断，下意识的扬眉并且转眸看了过去。

就连另外两人也是突然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那个名为友也的叛逆中二少年一声怒吼，临危不惧的挺身而出！

友也剧烈的喘着粗气，虽然冲了上来半路又被自己的姐姐拉住了，然而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刚刚从灵魂的层面上经过了一次升华。

他也不是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仗义执言的，而是也是盯着情况发展过了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终于战胜心理压力——

从而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

只不过，莫宸完全没有被他的正气震慑住，如果真的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的话，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

“呵呵……你是来搞笑的吗？还是觉得这是在拍电影？”

他看了看那个昂首挺胸冲上来对着自己发出正义凛然的大声喝问的男生，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残念起来。

虽然知道这其实很没有道理，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一下子联想到了来自于那遥远得简直像是上辈子……哦，好像也的确是上辈子的某些记忆——

「禽兽！放开那个女孩.JPG」

……如果是使用图片或者表情包的表现形式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想不到他居然也有一天会亲自代入这个场景之中来，还是被呵斥的那一方？这让他突然有种非常的残念的感觉。

于是，在发出毫无感情也毫无意义的两声干笑之后，他瞬间收敛那仿佛是单纯的肌肉扯动而伪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而刚刚才松开不到两秒钟的手却是再次伸出去一抓，巫女瞳子刚刚放下去一半的手腕，又被他闪电般的精准握住了。

“唔——！！”

瞳子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但是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闭上眼睛呼了口气，然后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握住自己洁白的皓腕。只是她的脸色相当漠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很有勇气嘛，少年，但是我拒绝！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这个时候，莫宸却是并没有打量她的反应，而是已经转过头去，对着某个中二少年声音毫无起伏的淡淡说道，说出了这么一句经典台词。

而且他一脸都是“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这样的表情，简单易懂，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挑衅、嘲讽之类的技能，是不是已经点满了。

“……”

“……”

神社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一种古怪的感觉浮现在另外两人的心头。

尤其是刚刚本能反应一般眼疾手快地拉住自己弟弟的真纪，突然觉得这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好，至少不是直接进入什么暴力冲突的模式就好了，对方是毋庸置疑的怪物，不管是突然毫无征兆的从空气之中出现，还是那只只剩下森森指骨的右手……

——都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这一点。

虽然真纪在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更是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一团乱糟糟的，但是她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却还在。

尽管她对于非人之物的印象，都是来自于各种电影电视之类的幻想作品，也并不觉得那些就是真实的，可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总是避免不了的。

况且就像是很多人没有亲自近距离接触过狮子老虎，甚至没有真正亲眼见识过那种等级的猛兽掠食者，也不妨碍绝大部分正常人明白它们有多么危险。

——为了逃票就胆敢翻围墙，跳进动物园兽栏里的家伙，总归只是少数人，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是“新”闻了。

她真怕自己刚刚一把没拉住自己的傻弟弟，让他真的不知死活的冲上前去，然后被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爪子撕裂……

那种景象想想都是噩梦，如果是在电影荧幕上出现的话，那么她或许会觉得老少咸宜，还会看得津津有味……可要是发生在现实之中，甚至就在自己亲人身上，那就不好笑了。

“你……你……可恶，你这个家伙……少看不起人啊！”

少年愣了好半晌，然后满脸涨得通红的怒吼出声。

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得到这样的一个回应……尤其是对方本来正好放开手了的，听了自己的话后又果断的又抓了回去！

这种明摆着的「侮辱」是他浑然没有预想到的，他在之前就已经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想到了好些个应对方案，自认为都很完美。

如果对方盛气凌人，自己就要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如果对方以势压人，自己就要从容冷静，不屈不挠。

如果对方……

总而言之，少年在之前的漫长思考之中预设了好些种方案，并且细心谨慎的连可能的对话都预想过了。

或许主要是为了在对方说出某些反派台词的时候，自己可以迅速而不经思索的说出帅气的反驳语句？反正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简直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要怎么样才能够让莫宸老老实实的按照他的计划，去配合他的演出呢？

只不过貌似中二少年欢乐多，他大概是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这件事。因此现在被这么当面轻飘飘的刺了一下，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了起来。

“友也，你疯了吗……”他的姐姐突然发现有些拉不住他了，声音有些慌张的斥责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怎么回事，中二病是每个人都有的时期，但是区别就在于有人很正常，表现得很淡很轻，只在心里想想而没有表现出来。

而有人是在这个阶段中毒极深，以自我为中心无法自拔……很显然，自己的弟弟就是属于后者的状态，这是她早就知道了的事情。

譬如说在家里的时候，就连父亲都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但是，她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请醒不过来，认识不到现实啊！

“放开我！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他了！”

中二少年努力而且激烈的挣扎起来，并且说出了让莫宸很感兴趣的话语。

后者的眼睛微微眯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