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寻履霜结识斯克鼠 化干戈平息火元素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曾经是奴隶的女人,该如何坚守爱情,这是个问题。

“你期许肩上叶,我欺山赶海赴约。相思写满书页,纷飞成蝶,酒暖了一切。抚三千长夜,泪眼为谁决,倾泄。回望千堆雪,朵朵是伤别。”我这样唱道,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鞭子抽打,很疼。我流下了眼泪,但我没哭。眼泪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一种东西,而不是情绪。眼泪有很多作用,比如说那些喜欢暴力的客人,他们最喜欢看着身下的女人流眼泪。

“贱种,你再唱不好就把你关进狗屋。”那个凶狠的婆娘从来说得出做得到,根本不能想像她会是我亲娘。

我想起了狗屋里那条黑褐的狗,也许不是黑褐色的只是沾染了太多人的血。只需要一点点刺激,狗就会和男人一样。屈辱,不,在这里,屈辱是给死人准备的。

我微笑着唱道:“你期许肩上叶,我欺山赶海赴约。相思写满书页,纷飞成蝶,酒暖了一切。抚三千长夜,泪眼为谁决,倾泄。回望千堆雪,朵朵是伤别,别。”

“明天就有人来买你了,给我好好表现表现,多换几个钱才没白生你这赔钱货。”她用鞭子抽打着地板,转身就走了。

“小姐,该洗浴了。”几个粗手粗脚的老妈子围了上来,她们手指上粗糙有皮肤弄得我生疼,比鞭子抽打还疼。

转过屏风,木桶里依旧是热气腾腾的羊奶。自五岁起,十年不断,每天都要以羊奶洗浴身体,既可以消去鞭子抽打的伤痕又能沉淀泪水。

“滚。”我把那些老妈子打发走,她们像球一样滚着走了。

解去红罗衫,抽开同命结,脱下莲花兜,抬起金玉足,沉入羊脂汤。只抬望:胭脂台上胭脂镜,胭脂镜里胭脂妆,胭脂妆挂胭脂泪,胭脂泪含胭脂血。这个时候不需要思考将来如何报复,只需要将疼痛化成眼泪一滴滴挤进羊奶里。

洗净了难过,我侧卧在牙床上胡思乱想着。

“姐姐,你又惹娘生气了。”门自开来,声自响,声声响响似铃铛。

“小铃铛,来给姐姐揉一揉背,我够不着。”我对小铃铛总是很亲切的,她是这里唯一还关心我的人。

“姐姐,你为什么要惹娘生气呢?你看,娘每天都给你好吃好喝还有漂亮的衣服,还有昂贵的羊奶,你看娘对你多好啊,你为什么不听娘的话呢?”小铃铛一边揉着一边问。

“小铃铛听话么?”

“我听。因为等我长大了,娘也会给我好吃的好喝的漂亮的衣服和羊奶,娘还说要帮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只要我乖乖听娘的话,以后什么都会有。”

我不知道怎么跟小铃铛解释嫁人与买卖之间的关系,她还小,还有几年的快乐时光。曾几何时,我也如她一样:对自己充满了绝望,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是错的,同时又对娘亲充满了无限的希望,觉得有娘亲在才能获得幸福。

小铃铛见我不说话,又问:“娘跟我说姐姐明天就要嫁人了,对吗?”

“对。”我闭上眼。十二万金币,这个价钱比那个婆娘十年付出的总和高了五十倍不止,绝对是暴利了。

小铃铛又说:“明天,姐姐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然后她又补充道:“不,姐姐永远是最美的新娘。”

我摸了摸小铃铛的头,笑道:“小铃铛真会说话,开晚膳的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留着。”

小铃铛拍手说道:“我要吃麦香鱼,我要吃烤松茸,我还要饴糖。”

“都依你,我去跟厨房吩咐,你在这里等着姐姐回来,姐姐一会给你讲故事。”我披上若隐若现的衣服走出了大门。

“哟哟哟,我们的金花舍得出门来瞧一眼普罗大众了,还真是稀奇,新鲜。”绣花蒲扇掩樱唇,开声却是不饶人。

“瞧花姐姐说的,像姐姐你这般,那一张巧嘴竟然也有说话的时候,那才是稀奇,新鲜。”我顺口反击道。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花姐不甘示弱,冷笑道:“明日卖于他人货,长腿不抵嘴半张。”

我径直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红口两瓣含着,白牙三十嘶磨,毒舌上下来回,你是什么东西。”

花姐心头一怒,哼了一声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花姐也是那个婆娘一手调教出来的,只可惜天生是个石女,只能靠着一张嘴过活,大家对她的事心知肚明。看热闹的众人悻悻而去,对于她们来说,研究如何服侍别人比研究如何看热闹更有意义。

吩咐好厨房做菜,又要了点酒,我便径直往房间回走,半道上突然就听到一声哨响,整栋楼的女人迅速收起了媚笑,哄哄的声音当中,一排排的织机翻转上来,这些个靠卖肉为生的女人转眼就成了织女。不一会,一队人马闯了进来,那个婆娘往领头的手中塞了一个布包,领头的掂了掂分量满意地带人走了。这样的事每十天就要发生一回,不管是神教还是我们,大家都心里有数,除非是发生了特别重大的事故,通常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我记得唯一一次大动干戈已经是几年前了,那还是因为神教的某个长官爆死在一个妓女的床上。

回到了房间,小铃铛害怕地躲进了被子里,刚才那些士兵的突袭吓着她了。

我安慰道:“小铃铛不要怕,那些人已经走了。”边说着边把小铃铛从被子里来拉了出来,这床从来都只有我能睡。

小铃铛问:“为什么那些凶凶的人总是来跟娘亲要钱?”

我说:“因为那些凶凶的人自己赚不到钱,所以只好跟别人要喽。”

小铃铛又问:“他们不是很有力气么,为什么不去工作呢。”

我说:“跟别人要钱就是他们的工作啊。”

小铃铛说:“那我们不要给他们钱就好了。”

我说:“那可不行,他们有大刀长枪,有可怕的卡牌,还有更可怕的权力。”

小铃铛问:“权力是什么?”

我说:“权力就是他们可以支配我们的一切。”

小铃铛问:“我们没有权力么?”

我苦笑道:“一开始我们也有,但后来,我们自己放弃了,这些放弃的权力就被他们拿到了,所以他们就越来越凶了。”

小铃铛点了点头,说道:“也越来越丑了。”

我扑嗤一声乐了,小铃铛说得对极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