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关于权利

暴雨当中，在距离于靖商队大约六七百米的一个小土坡上，两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正透过雨幕向着商队的方向张望着。

其中一个人盘膝坐在泥泞的草地上，左手弯肘抱肩，把一支外型奇特的步枪架在手臂上，微微侧头贴腮用步枪上的观瞄具向着营地的方向观察着，似乎只要一枪在手，无论是瓢泼的大雨还是泥泞的草地都完全不值得在意，很显然他就是那个让于靖大为惊惧的狙击手。

“失去一号目标。”他说道，声音当中包含着明显的不满，“我会把临时转换目标的事写进报告里。”

狙击手的同伴这时正笔直地站在土坡上，看起来丝毫都不担心暴露目标，事实上他也的确不需要担心，如果不使用辅助观测手段，凭借肉眼没人可以在这种环境里看清五百米外的事物，即使于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没也办法透过雨幕分清这里站着的是个人还是一棵树。

“你可以把任何你想写的内容写进报告里。”这个人说道：“但是在大魔王出现前，我仍然负责这次行动的指挥。”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举着一个外型有些像小型摄像机的多功能成像仪，在这个小小的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于靖商队的情况，很明显在于靖等人的头顶上，躲藏着一双可以俯视营地的眼睛。

“你的指挥也很有问题。”失去目标对于狙击手来说绝对是很重要的打击，所以他继续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你应该在暴雨最猛烈的时候发起进攻，而不是等待视线变好，混乱对进攻方有利，但是你错过了。”

“那个时候一号目标被人控制住，没有指挥能力。”指挥官淡淡说道：“商队垮得太快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开始变大，中间夹杂着零散的枪声，那是商队的步枪手在射击，不过里面没有机枪，有限的几支自动武器在视线不良的情况下形成不了遮断火力，所以并没有能够阻止流民的冲击，很快进攻者就和疯子带领的人混战到了一块。

有无人机的帮助，指挥官很容易就确定战局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回同伴的身上。

“凯尔。”他说道：“消灭目标的确是优先任务，但是以我们的实力，只做这种等级的优先任务不怕被人嘲笑吗？”

他不等凯尔回答，又继续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流民都是很危险的，围剿流民也很麻烦，他们的行动总是难以琢磨。虽然那不是我们的事，但是终究是联合政府或者说是一号城市的事。既然现在有机会，当然要尽可能消耗掉他们的力量。”

“你想让他们拼到两败俱伤？”凯尔说道：“这可不在计划里，什么时候霍斯也不遵守计划了？”

“我只遵守CUOO的计划。”霍斯淡淡说道：“这不是CUOO的活，我们只是来帮个忙。就像你觉得我的指挥有问题一样，我也觉得他们给我们的计划有问题。”

严格来说，拥有一头金发的凯尔不能算是变种人，他的狙击能力更像是一种天赋，在变种人出现之前，他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为天才，可惜在形形色色的变种人出现之后，很多领域的天才和变种人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甚至不再加以区分，这让一向以天才自居的凯尔很不满意。

他加入队伍的时间不长，和霍斯也说不上熟悉，印像里这个男人最大的特点是古板教条，据说有人私下里把霍斯称做“大魔王的忠犬”，凯尔从没有见过霍斯展现能力，所以一直觉得霍斯能够上位，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黑发黑眸的血统。这也是他虽然遵循霍斯的指令改变目标，枪杀了在黎明前夕准备叛变的假幸存者，但是却质疑霍斯命令的原因——他会服从指挥，但是保留质疑的权力。

然而很显然，霍斯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他们被调拨来协助缉私处执行消灭走私商的任务，但是这不是CUOO的耳职责范围，他们和缉私处也没有隶属关系，霍斯当然不会鸟缉私处的计划，两个人虽然想法类似，但是因为地位不同，可以采取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凯尔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正规军人，战术能力很优秀，不然也不可能加入CUOO，但是不得不说，他在勾心斗角上面没加什么天赋点，所以其实并没有意识到霍斯在担心什么。

CUOO不是一个大的部门，事实上在联合政府里，像CUOO这种临时性的部门比比皆是，其中的大部分在经过了组建之初的短暂辉煌之后都迅速沦落成只领薪水的养老院。

CUOO能够攒到现在的地位，除了背后的创建人比较有力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一个强力的领导人。

无论是外人口中的“血百合”，还是CUOO内部员工口中的“大魔王”，肖艾的存在都是一个异数，很多人都同意，CUOO是肖艾的CUOO，如果有一天肖艾不在了，CUOO也就不在了。

霍斯作为肖艾的“忠犬”，仅有忠诚是不够的，事实上隐藏在忠诚表面下真正发挥作用的是他的头脑。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霍斯就本能地感觉出了其中隐藏的风险。

缉私处是比CUOO强大得多的部门，从很多年前就有升成局级的呼声，与之相对增强的不仅仅是人员和装备配给，也包括执法范围，理论上CUOO的执法范围只在城市内部，而缉私处却可以在任何他们想要的地方动手，真正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单从这一点上来说，缉私处的权利甚至比军警还是强大，毕竟前面两者都是花钱的。

然而这一次，霍斯却被派来协助缉私处做事，官面上的说法是缉私处正在执行一个大任务，所以抽不出人手，而且CUOO内部也有人认为参与这次行动可以让本部门名正言顺地扩展职权范围。然而霍斯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缉私处是老牌实权单位，你可以笑话它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或者不办实事，但是绝对不能小看缉私处内官僚们的官场智慧，就算他们真沦落到什么都干不了，也不可会主动移交权力。

可惜肖艾现在不在一号城市，霍斯联系不到她，所以只能很不情愿地执行命令，出现在这里。

霍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凯尔商量这件事，当然他也没什么人可以商量。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声，正在冲击商队防线的流民瞬间倒下了一片。

商队的防御圈里出现了几个手执霰弹枪的枪兵，他们站在手执冷兵器的商队成员身后，趁着流民被阻挡后聚集成团的机会开枪射击，衣衫褴褛的流民面对霰弹这种范围杀伤武器完全没有防护能力，顿时损失惨重，本来高涨的士气也迅速跌落下来。

霍斯没想到于靖的商队还有这一手，显然相对于机枪或者手榴弹来说，霰弹枪无论是性价比还是对枪手的素质要求上都要低得多，对付流民这种软目标也更加实用，用来对付只能打顺风仗的流民群体来说简直就是大杀器。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让凯尔出手的时候，昏暗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几道手臂粗细的闪电，闪电的末端直接刺入商队的人群当中，顿时有好几个手执铁器的人浑身冒烟倒了下去，混乱当中，霰弹枪失去了齐射的机会，对流民的威胁也大大降低了。

凯尔虽然没有无人机视野，但是当然也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么大的动静，闪电过后，他低声吹了一下口哨，笑道：“有人忍不住了啊。”

霍斯的脸色则有些难看，他知道这几道闪电是怎么出现的，很显然是能操纵暴风雨的“狮子猫”出手了，然而让霍斯不满的是，即使是在变种人数量众多的联合政府里，狮子猫的能力也是很稀有的，她的这次出手，几乎等于公开宣布了CUOO的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