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缨枪

王大锤走得不慢，很快就来到了吴畏的面前，隔着大约四五步远的距离时，吴畏终于看清了他肩膀上抗着的是什么，那居然是个人。

也不能怪吴畏眼神差，其实就算是细雨迷蒙影响视线，他也不至于分辨不出人形来，实在是王大锤抗人的姿势太奔放，那个人在他肩膀上又是头后脚前，要不是吴畏不小心看到了随着王大锤的脚步颠动起来的人头，他还真没办法猜出王大锤胸前垂下来的是某个人的两条腿。

“你们居然猎到一个人？”吴畏还没弄清楚情况，跟着他出来的熊波已经惊喜地叫了起来，“今天总算能吃饱了。”

正在琢磨张东升和王大锤两个人经历了什么的吴畏被熊波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他一眼，心想你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三观总不能怪游戏了吧？

熊波也是这几天饿得狠了，所以这句话才会脱口而出，毕竟他从前的生活要比其他人优越一些，也比不得另外几个人早已经习惯了对抗饥饿。

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熊波几人已经对吴畏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知道这位新老大其实很好相处，虽然说发怒的时候脾气有点大，消除怒火的方法也比较血腥，好在大家都是被生活久经考验过的，不是连血红都见不得的人可比。

而且吴畏只要不受到刺激，平时还是挺好伺候的，唯一让几个人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吴畏的正义感实在太强了一点，很多在流民当中很平常的事，到了吴畏这里都不能做，要不然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落魄。

所以话一出口，熊波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果然看到吴畏转头看他，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人，那就容易找吃的了。”

吴畏当然知道这家伙言不由衷，不过人家的三观也是在荒原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吴畏知道自己没本事说改就改，那至少也得是有编制媒体的水平。

好在在熊波等人眼中正义感爆棚的吴畏其实既算不得嫉恶如仇，也没兴趣铲除一切邪恶，不然的话，他首先就应该和没事喜欢砍人脑袋的无畏不死不休。如果要套一个常用的价值体系来说，其实吴畏属于善良守秩序阵营当中偏向于混乱中立那种人，只不过很不幸的，他身边的人都是混乱邪恶阵营的，所以才会觉得吴畏的正义感太耀眼，反而失去理智杀人的时候看起来更顺眼。

事实上吴畏的善恶观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不涉及到自己的时候看屁股，涉及到自己的时候看心情，比键盘侠好一点的地方是，他身为一个工科生，在大多数时候他都能保持客观，不会强行带入。

所以既然熊波自己改口，吴畏也没有追着不放的兴趣，当然饿着肚子的时候，吴畏也没兴趣给自己找事。

他侧身招呼王大锤扛着人直接进塑料布里去，然后才向跟过来的张东升问道：“怎么回事？”

“在电网那边找到的。”张东升说道，他背着自己和王大锤的霰弹枪，右手握着自己从流民营地离开时带着的砍刀，左手里却拄着一支木杆的长枪。

离着远的时候，吴畏还以为张东升拄的是一根木棍，现在才发现这棍子是有枪头的，而且不像流民惯用的木枪那样只有一个临时凑活用的硬质枪头，用铁丝或者绳索绑在木杆上凑合。张东升手里这个长枪的枪头是铁质的，外形接近菱形，末端有专门打造出来的安装孔，可以直接安装在木杆上。

战前时代的冶金技术相当发达，即使过去了数十年之久，各地仍然遗留着大量的钢铁资源，所以要找个铁器其实并不困难，很多流民都有钢铁材质的武器。然而因为战前即使是民用设备也普遍使用合金材料，荒原上的冶炼水平很难熔炼这些废钢，反而很难看到像张东升手里这杆木枪的枪头一样明显是专门打造出来的东西。

使用者看起来对这支枪很爱护，枪头上看不到明显的锈痕，枪头和枪杆的结合部还用不知道来着什么的植物的纤维编成枪缨，有着很鲜艳的颜色。

张东升刚才跟吴畏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打鼓，自从他和王大锤亲眼看过吴畏屠杀流民的场面之后，这两个人在面对吴畏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有畏惧感，反而只是从两个人口中听说整个过程的熊波几人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这些天沿着铁路线行走的过程当中，吴畏几人已经发现，人民卫队的士兵并不只在电网内侧活动，他们也会不定时地出现在电网外侧，除了清除那些挂在电网上的动物尸体外，也会有意识地驱赶电网附近的动物和流民，甚至直接开枪。

联合政府从未隐瞒过人民卫队的士兵是克隆人的事实，所以吴畏很清楚这些克隆人士兵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情感来分辨善恶，他们只会机械地执行上级的命令，并不会考虑自己射杀的目标是不是有可杀之道。

为了避免意外之灾，所以吴畏一直要求身边的人不要往电网那边凑合，即使是需要依靠电网定位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离得远远的瞄上一眼就离开，怕的就是惹来认真负责的士兵，没想到张东升和王大锤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跑到电网附近去了，典型的有组织无纪律。

不过看起来吴畏明显没有在意这种细节，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捡来的缨枪上面。这让张东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兴奋，他就是看出这支缨枪很特殊才把它捡回来的，要不然的话，他左手刀右手霰弹枪，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随手可得的武器？

“这家伙有古怪。”张东升凑近吴畏说道：“他没带包袱，应该生活在附近，或者在附近有同伴。”

吴畏点了点头，在荒原上流浪的人不可能一点装备都不带，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匆忙逃出来的人，在荒原上活动了这么多天之后——主要是洗劫了流民之后，也多了不少东西，起码他们用来避雨的塑料布就是一直随身携带的。

那么既然这个人身边别无长物，要么是生活在附近，不需要带着家当到处跑，要么就是把东西留在了附近的同伴身边。

“他怎么了？”吴畏问道。

“被枪打了。”张东升说道，然后立刻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们打的，我觉得是人民卫队。”他解释道：“我俩听到了枪声，不过没看到开枪的人。”

吴畏深深看了张东升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走进塑料布下，看着熊波几人帮着王大锤把那个人平放在草地上，吴畏看到有血液从那人的衣服上流出来，不过出血量不大，也不知道是伤口出血少还是血已经流光了。